李毓对外城的条条胡同都甚为熟悉,带着她七拐八弯地转悠了很久,把她带到了东市。她其实早就没力气了,但还是硬撑着,最后还是被李毓抱着进了米粮铺子。
她没想到李毓回来,毕竟在傍晚时分,她还和李毓有过争执。她一意孤行地行动,李毓自然不会管她死活,他的心很冷,这是她重生前就知道的,可是没想到他会来。
李毓把她放在床铺上,又转身去关门,还仔细地落了锁。他走到床边,直接坐了下去,从茶壶里倒了杯冷水喂到她嘴边:“没有热水,只有冷的,先凑合着喝。”
楚昭华听话地把杯子里的水都喝了。药物反噬的作用还远远没有过去,她需要积蓄体力,补充一点水分,才能熬过最艰难的那部分。
李毓又扶她躺下,扔掉蒙面的黑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同姬慕云那双如春水般碧色的双眸不同,他的眼角有些上挑,为他的面容平添了些许冷峭之气,可是眼下那颗泪痣又让他显得温柔多情:“我辛苦救你,不是要让你白白去送命的。”
楚昭华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她都没想到李毓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她还以为李毓救自己不过是顺手,就像看到路边有被丢弃的小狗小猫顺手捡回家一样。她刚一笑,又立刻倒抽了一口气,脸上似乎有伤口裂开了,隐隐有些疼。
李毓扳过她的脸,食指重重地按在那道碍眼的伤痕上,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突然脸上多了道口子,看上去有点触目惊心:“疼吗?”
“……还好。”
“呵,也对,连送命都不怕,这点伤算什么。”李毓的手指加重力道,“最多就是破相罢了。”
楚昭华终于忍耐不下去,抓住了他的手,她为了压制药物反噬的副作用,冷汗冒了一身又一身,手心也是汗津津冷冰冰的,可是当她碰到李毓的手的时候,却发觉他的手更凉,让她把后面想说的话都忘记掉了。谁也没有打破这阵沉默,过了很久很久,远处传来第一声公鸡打鸣,天终于亮了。李毓作势起身:“我去煮些热茶——”
鬼使神差的,她松松地抓住了他的衣袖。李毓看了看她指缝间露出的属于他的那半截衣袖,又缓缓坐了回去。
“陪我聊聊天吧,有人跟我说话,我就可以把注意力转移开去。”
他们都心知肚明她所说的“把注意力转移开去”的意思,玄黄丹作用如此之大,其副作用定然更为猛烈。楚昭华给他的印象总是刚强多于柔和,现在的她,就像是一条蛇,被拔了毒牙,又打散了骨头,孤零零地被丢在那里,柔软,无力,毫无威胁。
“……你想说什么?”
楚昭华想了又想,脑子已经开始有点犯糊涂:“说说你的事吧。”
“我的事?”李毓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起来,“我的事就是这样,简单得很,有什么好说的?”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的脑子一定是不清醒了。
李毓笔直地坐在那里,微微别开眼去,过了很久很久,他的嗓音都变得有些低沉暗哑:“……有。”
楚昭华的呼吸已变得深沉又有规律,她太累了,无法抗拒地被拉入意识的深渊。
“我有……喜欢的人,可惜……”
“可惜,她不爱我。”
没有人在倾听,但他还是一个人说完了。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窗外日暮西沉,宛如美人颊边那一抹动人的红晕。楚昭华着迷地看着那夕阳的光晕,看了一会儿,很快被自己饿得火烧火燎的胃给破坏了兴致。她草草地披了件外衣,就推门出去,却见莫十一坐在凭栏上,遥望远处。
“这是你的晚饭。”莫十一指指身边的食盒,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多谢师父,”楚昭华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开口,“没想到我一觉睡到晚上,难怪这么饿了。”
莫十一转头过,看了她一会儿:“你睡了两天了,这已经不是你所想的那个傍晚。”
“我居然有这么能睡。”楚昭华满不在乎地感叹一句,就打开食盒开始填饱肚子,她真是太随遇而安,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昏睡了两天的事实,再说她也不是忙大事的人,多睡一天又没损失。
“殿下让我转告你,伤还没好就暂时先呆在这里,每天都会有人给你送饭。别出去乱跑。”
“师父,朱红回去了吗?”
“嗯,她回府了,你不必担心。”
楚昭华笑道:“我可不担心她。”
“你这几天都别回府了。”莫十一突然转过头看着她,眼神有点怪异,“秦王府虽然没什么动静,但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件事。”
楚昭华跟他对视了片刻,又转开了视线:“师父,别瞒我了,一定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非要知道的话,你师门里有个姓林的年轻人正在楚王府上。可能会有点不方便。”
林衍之来了啊。
那的确是很不方便,她现在的身份是个死人,就不该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故人面前。
她摸了摸脸颊,之前裂开的那道伤口已经结痂,细细的那么一道,摸起来有些粗糙。林衍之来了,萧叶估计也会跟着来,从她有记忆开始,他们就连体婴一样几乎都没有分开过。
“那是我师兄,不过是过去的了,同来的应该还有个姓萧的姑娘吧。”
莫十一点点头。
“师父,为什么有人天生就能什么都有,而有些人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