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一出大事,皇上立马先交给吴圩让提刑司去查。别说是一个柳竹轩,便是早朝都能撤了。皇上的一颗心都扑在上面,哪里还挤得出时间来接见柳竹轩?
柳竹轩便是一路过来太顺利,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在暗暗使劲一般。本来性子懦弱无能,只寄生在父亲荫蔽之下的一个人,怎么说能干便能在皇上面前成了红人。按照柳致远的性格,若是儿子有这样的能力,绝对不会藏掖着,肯定早就出人头地了。
顾长明心中重重疑问,念着柳竹轩是柳竹雪的亲哥哥,人又在外头做官,没有多加研究。现下人回来了,还主动跑到顾家来寻妹,这行径很值得商榷。
“我是想着,他虽然没有帮过我,但是也没有害过我。”柳竹雪的声音渐低,“世间原本便是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我虽然与他没有多少情分,倒也不至于要恨他。”
“那他过来见你,你又说不见?”小凤凰是江湖儿女,不懂大家闺秀的这些小心思。
“果子同样在这里,万一相见,我担心日后为了孙大人的案子会有牵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说到底,我能够完全信任的也不过就是我们几人,还有我的师父罢了。”柳竹雪把话说得很是通透,“他已经身在朝中,想必是要为皇上鞠躬尽瘁的,我怎么能够耽误了他的前程?”
戴果子自然明白她说的是反话,只是为她感到心疼。要是为了干爹的案子,以后连开封府都不能待下去,她又说一辈子总要在一起,岂非更对不住她了!
“他要是再来,依旧不见。我有一句话是想好了可以同他说的,当日父亲过世,我要是在他上任前去求见,他又见不见我?将心比心,不要为难彼此了。”柳竹雪抬起眼来,看了看天色又道,“果子,时辰差不多,我们去方家。一个柳竹轩的出现,并不会让我左右为难,他既然能获得皇上的青睐有加,相信已经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撕破了脸皮对谁都没有好处。”
戴果子摸摸鼻子,默不作声去驾车。柳竹雪又低头走到顾长明面前:“顾大哥,孙大人多半是不好了吧?”
“果子心中有数,我和他已经说清楚。被冤枉的可能性很小,多半是大罪。”顾长明到了这个时候,不想瞒着她,“你也想好了,如果要留下来。完全可以在此处避避风头,哪怕三五年的,你们还有相逢的机会。”
“不,我要跟着他,天南地北的都要跟着。”柳竹雪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温柔的仿佛是春风拂开的柳叶,轻轻打在脸颊边,“我不是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他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弃他而不顾?”
“你自己做主便好。”顾长明虽然得到了不同的回答,又好像早在意料之中。柳竹雪本来是外柔内刚的性子,这样的人越是在磨练的时候,越是显出韧性与毅力,直教人刮目相看。
“柳竹轩到底抱着什么心思,我会想办法问出来。我怀疑他上任以后,身边出现了什么厉害的人物。”顾长明见柳竹雪神情一变,“只是我的猜测,没有明确的线索。何况这人未必是要害他。”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他被人教唆了以为还能从我身上再多剥取走些什么好处。本来我还觉着哪里不对劲,你这样一说,我觉得多半是有幕僚门人在给他出主意,我同他十多年生活在一个屋檐底下,甚至比父亲更加了解他。”柳竹雪听到院门外,马鞭甩在天空发出清脆的劈啪声,双眉方才松开,“是果子在喊我,我先过去方家了。”
“柳姑娘。”顾长明把人唤住,“方原生没有看上去这么老实,你小心为上。”
“我也不是懵懂天真的小姑娘了。”柳竹雪回眸一笑,眼底掩藏住了层层沧桑。
这样的年纪,她本该端坐闺房,等待双亲安排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或者正在做女红,或者在抚琴一曲,聊表心意。
可惜天不遂人愿,柳竹雪垂下眼帘,似乎有水汽被逼得要汇流成水滴。她连忙用力眨几下眼,迫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正常些,不想果子担心。
“快上车吧。”戴果子咧嘴笑道,那笑容一闪而过,凝结在嘴角。瞬间放下马鞭,飞快从车辕上跳下来,大踏步向着柳竹雪走过来,“你刚才是不是和顾长明说了什么?”
“说了两句,他让我小心方原生……”柳竹雪的话没有说完,脸被戴果子的双手捧起来。他带着探究的眼,逼近过来,眼睫本来浓密,差点刷到她的皮肤上。她想要往后退,又觉得那双手上似乎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力,让她心生贪念,不舍脱离。
“你的眼圈很红,说这些不会这样的。”戴果子温热的气息拍打过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受了什么委屈,都告诉我。”
“不是。”柳竹雪格外别扭,不想与他四目相对。待她刚刚闭上双眼回避,额头温热一片,却是果子的嘴唇落下来,印了痕迹在那处。随即,她的身体被紧紧抱住,紧得两边肩膀生疼。
“小竹,我知道一意孤行的结果会连累你们。要是顾长明大方点,你可以留在这里,过不了几年,风头过去了,我会回来找你的。”戴果子不知道自己的话语顾长明如出一辙,“你要是跟在我身边风餐露宿,隐姓埋名的,我心有不舍。”
“我不要留在其他的地方,只要留在你的身边。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柳竹雪的一双耳朵都烧红了,双眸不曾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