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天开始下起小雨。
冬天的雨,在冷风之中飘扬,漂浮在苏敏的眼底。
她撑着白色纸伞,就站在梅园的门口不远处,还未推开门去,就已然听到南宫政失控斥责的咆哮。
“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他?”
“是我的错,王爷。”回应的声音低哑破裂,是乔妈。
“你也知道他最讨厌看大夫,这样拖下去,病情只会加重——”怒气有短暂的缓和,他沉下气来,苏敏在他的语气之中,却听不到一分迁怒,而是很细微的保护和温柔。
那样的情绪,在他身上出现,好陌生。
他低声叹气,低沉的嗓音更显凝重不安。“我从各地请来的名医,他死也不见,难道要让我看着他死?”
门,突地被推开,他大步走出梅园,苏敏甚至来不及闪避。
南宫政的目光直直迎上苏敏,今日她着一袭素色袍子,上身系着个白灰色锦绣小袄,一把白色纸伞,她清绝的宛如风中的白梅。
脖颈到尖头之上的红印,已经消退几分,但深入骨髓的疼痛,还霸占不走。
她身影单薄,跟手中那把薄薄的纸伞一般,仿佛一阵猛烈的风雨,就足够将她吹走一般的柔弱。
“你还敢来?”
阴鹜的黑眸眯起,他的语气毫无情绪,透着与生俱来的凉薄和冷意。
“我想来看看他。”懒得解释,苏敏的神色从容,淡淡逸出这一句。
他冷漠地出手,扣上门,不让她窥见一分光景,唇角,无声地勾起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看他是否如你所愿,病的不轻是么?”
纸伞边缘的雨水,毫无痕迹地吹向她的眼角,让她仿佛有些看不清楚南宫政的面孔和神情,苏敏眼波一闪,据理力争。“我不知他身子有恙……”多可笑,他为了一个男宠,把自己的妻子当成是蛇蝎心肠。他只看得到桐的疾病,看不到她心中的苦楚。
“现在知道了?还不走?”南宫政的语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和疏离,毫无情面地驱逐,要她走远。
“他病得很重?”苏敏的心中万分苦楚,却还是继续问了一句。
他显然没有多少耐心对待她,俊颜冰冷如霜,更是将她的好心询问,当成是虚伪的面孔。
“如果他有什么好歹的话——”南宫政眼神阴鹜,一脸铁青,冷冷丢下一句,越过她的身子。“我要你陪葬!”
苏敏的心猛地一颤,在这瞬间,她体会的到这个男人对桐的感情,是截然不同的。
即使是对侍妾沁歌儿,他也不曾这般包容宠溺,南宫政的心仿佛是世间最硬的刚石,而唯一的弱点——
是梅园里面漂亮的少年桐。
“既然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那么就让我将功赎罪。”
话音未落,苏敏已然义无反顾地推开门去,走入梅园。
南宫政望着那一抹倩影,眼神一暗再暗,大步走向前,俊挺的身子挡在她的身前,阻拦她走入桐的房间。
一把扣住她的皓腕,纸伞被风刮落在地,滚压几圈,在泥淖之中染上脏污。雨滴悉数打上她的脸,染湿了她的发,她隔着雨帘望着他,瞬间无语。
“你在他身边,还怕我乱来吗?你完全可以保护他。”
半响之后,她才噙着一抹微笑,轻轻开了口,澈明的眸子内闪过异样的悲怆。
不再看那双深沉的黑眸,她径直走入门内,桐的房里,死气沉沉,除了浓重的药汤味,还有挥之不去的阗寂。
那白色的帐幔之后,桐斜斜倚靠着,依旧一袭白袍,黑发简单梳在脑后,他的面色跟平日无异,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病人。
但他的眼神之中,让人窥探到几分寂寞和疲惫。
他缓缓扫过苏敏的身子,眼底没有多余的惊愕,视线最终定在随后进屋的南宫政身上,那眸子瞬间暗淡下去。
他的不悦,满满当当写在脸上,“政,你让她来的?是要让我看你们有多相亲相爱?”
“是我自己要来的。”抢在南宫政前头说话,苏敏一步步走进桐,仔细审视。
他的脸色虽说比起一般的少年来说,有些苍白,但身子健长,眼神清明,不若患有大病般羸弱。
“看我的好戏来了,小狐狸?当着政的面,还是把你的狐狸尾巴好好藏起来,免得被识破了。”
桐冷冷淡淡地看着她,嘴角扬起傲慢的笑意,说着风凉话,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底。
“你看来很好——”苏敏环顾四周,桌上还摆放着凉掉的汤药,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要痊愈的信念。
桐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清澈的眼内写满抗拒:“或许你想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这样,就可以稳坐你的王妃位置,就没有人跟你争政了是吗?”
“我对你根本没有恶意,你何必刻意中伤我?”苏敏的心中藏着疑惑,但没有说破,淡淡睨着他,更没有忽略身侧那一束冷沉的目光。
桐摆摆手,浓眉蹙起,任性地耍起性子来。“政,看到她我好像又不舒服了,你还不把她撵出去?”
南宫政果然听他的话,下了逐客令。“看完了,你该走了。”
“你抢不走政的。”
桐冷着脸看她,那双清明的眸子,瞬间被深沉的阴霾所覆盖。
那口中的强烈的占有欲,仿佛他已经是个十足的男人,而并非不懂人事的少年。
她当然抢不走南宫政。
她更没想过要抢啊。
苏敏这回终于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