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内室,穆瑾宁才将白色风帽卸下,解开脖颈上的白色绸带,将外袍脱去,屋内一片暖和,让她冻得发凉的双手,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温度。
“爷都不曾用午膳,是否要叫醒爷?”
紫鹃端着红色漆盘而来,顺着穆瑾宁的目光望过去,语气透露出些许的踌躇犹豫。
秦昊尧坐在花梨木椅子内,后背依靠着椅背,双目紧闭,宛若正在小憩。
“放着吧,我来叫醒他。”
穆瑾宁扬手,从紫鹃手中接过漆盘,示意紫鹃退下离去,她面容温婉从容,将每一个白玉碟子轻放在桌上。
她昨夜做了噩梦,或许辗转反侧,害的他也不曾好好睡一觉,如今才愈发显露出疲惫神态,她这般想着,径自走到红木衣架前,取了一件他的黑色披风,走到他的身前,为他盖上,免得他受寒。
他却很快就睁开黑眸,彻底醒来,视线从混沌顷刻间变成清晰犀利,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子,静默不语。
“我吵醒你了吧。”她淡淡一笑,说的平静,看他睡得如此安宁,她本不想让他过早醒来。国事众多,而他又在登基之前最为繁忙的时候,当然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
他微微怔了怔,仿佛他还身在秦王府内,穆瑾宁便是如此体贴周到,温和娴静,在她的眼底,他又见到了几分往日熟悉的暖意和关怀。
他暗暗握住她的手,男子的手,总比女子大许多,足够包覆她的娇小,她的手,干净纤细。
“既然醒了,就用午膳吧,刚送来的还热着。”
穆瑾宁语带柔情,却无声无息将手掌从他的手内抽出来,她不曾敛去唇边的淡淡笑容,转身走前几步,去为他舀汤盛饭。
他就这么看着她,不言不语,他们仿佛还在新婚的那几个月,之间的日子全部被大力掏空抹去,仇恨从未渗进体内灵魂深处。
如果他曾经让她苦于等待,让她一个人,从黄昏,等到深夜。往后开始,他绝不会这么对待她,哪怕她一定要他品尝一样的苦涩滋味,他也会甘愿,没有半句怨言。
但他的眼里只有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穆瑾宁站在桌旁,见他起身,来到她的面前,黑眸瞥视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唇边浮现出满意的笑,他们之间的尴尬和不快,仿佛早已被尘封了,家庭的温馨暖意……他当真是久违了。
“你今日看来心情很好。”秦昊尧丢下一句话,收回了眸光,喝了一口汤,小憩过后他脸上的神色也好了许多,他淡淡说着,心中同样因此而不再担忧。
并不辩解反驳,她抿着唇微笑,同样也坐下来,跟他一桌吃饭并非多么艰难的事。
看她又笑了,秦昊尧这才彻底放下心怀,人若是需要走上一大圈才会知道他所想要的东西,或许往后才会更加珍惜。
她舀了一口芦笋汤,咽下温热鲜美的汤水,或许因为滋味太好,她的眼底有了餍足的笑,贪恋世间美味又喝了一口,面颊上的酒窝也深深的,看来甜美可人。此刻的穆瑾宁,却让这一桌菜肴黯然失色,至少在秦昊尧的眼底,这一个笑容,让她看来更秀色可餐。
仿佛,她往后都不会再拒绝他的心了。
当他一回回的当着她的面转身,她残留在心里的感情……真的有秦昊尧所想的那么多那么重那么珍贵那么无可替代吗?!
连她都无法笃定。
看着他伸出手来,将空碗送到她的面前,她笑着接过,为他再度舀了一碗汤。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将菜肴送到唇边的那一刹那,她才敛下了眉眼,眼底晦暗不明。
她早已改变了她的天真。
撤掉了饭桌,穆瑾宁主动走到他的书桌旁,秦昊尧并不曾让她远离,而是拉着她的手腕,让她跟他一道坐在花梨木宽椅之内,两人之间毫无缝隙,华服相贴着,宛若亲密无间的新婚夫妻。他打开着奏折,依旧审视着折子上的内容,时而用朱笔圈画,毫不在意她也会不费力地看到奏折上的文字,她的眼神最终落在奏折上,他察觉了也并不点破,相反,一手垂下,覆上她的手背。
她的脸色愈发自如,视线安安静静地跟随着他朱笔的圈划而动,穆瑾宁在他的身边,却从未觉得寒冷。
她的粉唇边,突地溢出一句话来,让若有所思的秦昊尧,停下了手中的朱笔。
她缓缓悠悠地侧过晶莹小脸,看着眼前这一个俊美却又纠缠了她半生的男人,眼神愈发专注。
“你让我回来,会全都信我吗?”
秦昊尧不假思索,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也不显得冰冷疏离,他点头。
穆瑾宁的眼波闪烁,唇边的笑意弧度一分分扩大,神色愈发娇柔。“会对我不再怀疑吗?”
“会。”他与她四目相接,黑眸愈发幽深,不带一分闪烁和动摇。
“你看着如今的我,是否更怀念以前的崇宁那个孩子?或许你还要花费一段时间,不算很短的时间,才能等到那个孩子回来。到时候她会毫无保留,将身心全部献给你,就跟过去一模一样,你也愿意等吗?时间很长的话,天气不好的话,也愿意一直等待下去,不焦急,不愤怒,不暴躁,不犹豫?”她默默依靠在他的胸口,敛下长睫,感受着他华服之上熟悉的熏香,细数着他华服之下有条不紊的心跳声,她沉默了许久,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从她的心中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