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槿宁冷眸一瞥,粉唇轻启,两个字带着微微的凉意,并非劝说,更像是主人对属下的命令。“让开。”
两名侍卫相视一眼,最终不敢拦着她,给穆瑾宁放行。
眼前并非东宫,是雅馨殿,她并不陌生,当下中秋那天沉湖之后,她便是被送到这儿。听说这里原本是老太妃的养老之地,人死之后就再无后妃搬入,闲置至今。
而现在,堂堂一国太子与太子妃,要屈居此处。
她眼眸一闪,口鼻处溢出莫名的苦涩,她刚走到门边,从里面走出来的宫女一看到是她,当下脸色就变了。
不等宫女下跪行礼,穆瑾宁转过身子,身后的一个宫女已经急急忙忙跑开了,她眼神一沉,清楚宫中的所有人,服从自己的前提,是先顺从秦王的话。一旦她的话跟秦王的有所冲突甚至早已违背了亲我的额命令,他们便不会站在她这边,但――她自然无法埋怨他们,哪怕不想出人头地,他们也想要活下来。而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人并非她,而是秦王。
她回过头来,神色无异,轻声问道。“太子妃在里面吗?”
“是……。”
宫女话音未落,穆槿宁便越过她的身子,二话不说,直接推门而去。
不等宫女回过神来想要进门来,穆槿宁蓦地反手将大门重重关上,宫女有些担心急忙轻拍大门,她却转身将门闩插上,眼底晦暗不明,渐渐走向内室。
门口宫女连连拍着木门和并不清楚的声音,变成不小的动静,落入坐在内室中绣花的夏侯柔耳畔,她眼眸一沉,朝着门口的方向站起身来,淡淡望向来人。“殿下?”
自从秦玄清晨就被秦昊尧召见直到如今还未回来,她就一直忐忑沉闷到现在,原本就并不擅长女红,不过是借此打发时间,但因为心神不宁,手下的绣花,针脚完全乱了,正如她的思绪,也乱糟糟的。
这是从东宫移到雅馨殿内,太子第一回被秦皇叔召见,如今皇叔秦昊尧成为江山的主人,早已是板上钉钉,她并无太多贪心,希望太子重新获得皇位已经并不可能,但因为这一位皇叔虽然年轻却是个有心计有手腕的人,是她在整个皇宫之中觉得最难以琢磨的人。太子这一去,就已经半天了,迟迟不曾回来,她这一颗心,早已七上八下。
那脚步声,从外堂到内室,越来越近,但来人却没有回应,仔细听来,步伐声也更像是女子,格外轻盈。
一看到穆槿宁的脸,夏侯柔的手一抖,绣图从桌上落下,她的眼神不无张皇惶恐,惊讶愕然。
穆槿宁端详着夏侯柔的脸色,直直观望着她,见她眼神闪烁无法开口,她才挽唇轻笑,幽然问道。“如今,我还能叫你阿兰吗?”
夏侯柔沉默许久,她才弯下腰去,将脚边的绣图拾起来,重新放回桌上。她暗暗舒出一口气来,探出柔荑,示意穆槿宁坐在身边。
穆槿宁,曾经是她当上太子妃之后,最真诚最关心她的朋友。在任何人都用逃避的眼神莫名的话语伤害她的时候,唯独愿意相信她帮助她的人。哪怕如今,穆槿宁是秦昊尧的女人,哪怕她往后会变成这座后宫的女主人,夏侯柔也觉得自己没有道理去介怀。
“槿宁,你何时回来的?宫里头有什么消息,我这儿几乎是半点都不会知道的,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
夏侯柔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她亲切地询问,眼底满是友善,并没有任何的虚伪。
“昨天回来的,只是下了一整天的雨,到今天早上才停,如今才想到要来见你。”穆槿宁并未坦诚到底她这两个月在何方,如今是避而不谈的多事之秋,她没必要再添乱子。直到重新看到夏侯柔爽朗的笑靥,她的心中才有了底气,至少夏侯柔并没有把她当成是敌人。
夏侯柔闻言,笑着低头,心中的点点滴滴,无痕汇入最深处。她并不曾望着穆槿宁的双眸,在如今的情势之下,她也学会了低头忍让。“我知道,我也不能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江山易主,决不能都怪到女人的头上去,皇叔他――或许迟早有这么一天。”
她们――只是后宫的女人,并非整个天下的主宰,强加罪名在她们身上,才会是她们最大的悲剧。
夏侯柔能这么想,自然是因为彼此之间不浅的交情,穆槿宁却并不曾彻底放下心中巨石,她浅叹一句,苦苦一笑。“殿下一定不想原谅我。”
她环顾四周,这座宫殿自然有这对年轻夫妻共同生活的痕迹,但如今却不见太子秦玄的身影,虽然跟秦玄称不上太亲近,但却也没有想过要走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这一步。
只可惜,秦玄的父母,德庄皇后和当今皇帝,都是她报复复仇的对象。
穆槿宁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太子秦玄,至少她并没有将彼此的仇恨,转嫁到秦玄身上去。
“我劝了他好些天了,其实,我原本就没想过要当什么太子妃,当什么皇后,我时常想,殿下若不是当朝太子,是否我们的生活会更加平静幸福。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太子,如今哪怕被幽禁在雅馨殿内,至少我们还在一起,皇叔也不曾为难我们,在这儿跟在东宫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什么都不缺,我并不因此而太难过伤心。只要能跟殿下在一起,哪怕过贫寒的生活,哪怕吃的粗茶淡饭,其实都没有关系…。”夏侯柔说出这一番真心话的时候,眼底有泪,笑容格外僵硬。
夏侯柔的话,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