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见到董翊,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手上正正好狭着一个黑色的木匣子,与我梦里的一模一样!一想起那只血淋淋的断臂,我的心里直恐慌得发抖,不由自主就拉紧了重山的衣袖。
董翊一副颓丧的面孔,和平日里见到的那个意气高昂的董牙将完全不同,现在的他身上还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戾气和阴冷,使人不敢轻易接近,即使我知道他不是为了针对这府上的任何人。
重山也看见了那个黑木匣子,不约而同和我对视了一眼,他遂屏退众人,对董翊道,“董少爷,昨日我不在府上,听说了董夫人来拜访一事。我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董夫人目前正在气头上,依我看,你还是先回避几日,待双方都冷静下来再思对策,这样对你,对清愁都好。”
重山说得很委婉。
董翊微微点头,“我明白。”
忽然他平静地举起了手中的木匣子,对我道,“大小姐,请你转告清愁,我已替她报了仇。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散播她的流言,那个人也不会再出现。”
“你,你找到张文书了?”我哆哆嗦嗦,不敢去接。
董翊如实相告。
原来是张文书这个小人在花光了那三千两封口费之后,又偷偷回了沛县,他以为董乔两家要重归于好了,便再拿出这段旧事跑到了董府上作为要挟,谁知董夫人正愁抓不到清愁的把柄,也不究真假,当即就稳操胜券一般来县令府逼迫董翊放弃这门亲事。
董夫人还让张文书当着董翊的面恶意中伤清愁,把清愁说得下作不堪,企图令董翊死心。
可董夫人低估了她的儿子明辨是非的能力。
也许有时候人很容易被花言巧语所迷惑,有时候又很能明察秋毫,关键在于他本身对这件事情所持有的信念,今儿做出理智的判断,和本应有的坚持。
“我知道清愁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董翊的话随着他的目光戛然而止。
原来是清愁出现在门口,她在旁人的搀扶下不紧不慢地行至我们跟前,开口便向他问道,“董大哥,他人呢?”
我瞥见她眼角的点点泪光,听她略带质问的生硬的语气,我不由得替董翊捏了一把汗。
董翊怔了一怔,没有立刻回答,清愁便又问了一遍,“他人呢?”
我便去拉清愁,安抚道,“别急,听董少爷慢慢说。”
清愁咬着嘴唇不答,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董翊,忽然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把他杀了?”
“没有。”董翊摇头,坦白道,“我把他的手砍了,以报他多次欺辱你之仇。”
“什么?”清愁一个趔趄。
董翊说着,便把木匣子哐当打开来,和我梦见的一模一样,一只僵硬的,血淋淋的断臂如同死尸一样,直挺挺地躺在里面!
清愁忽冷笑了起来,把我们都吓坏了。
“清愁,你是不是生气了?”董翊忙扔掉匣子。
“不,不!”清愁猛然投进了董翊的怀抱,伤心哭道,“我只是觉得,觉得扬眉吐气了!我多害怕你会信了他的鬼话而恼怒,甚至于杀了他。可你只是砍了他一只手,可见你的确是信我的,我简直太高兴了!”
“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董翊跟着破涕为笑。
张文书被董翊扫地出门,还失去了一条胳膊,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寻常人的身上,我或许还能起怜悯之心,可是对他,我只恨这惩罚不够重,至少不够重到让我解恨。后来我再也没有听到这个人消息,他是苟且地活着,还是屈辱地死了,我不得而知也不关心。我只需知道他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对他来说惨重的代价,便算了结了。
“以天为证,以地为媒,秦晋之说,永以为好。”
董翊当着我们的面许下这般誓言,便知道在董家和清愁之间,他选了清愁。虽然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但对他们两个来说,已是最好的归宿了。
我们在绝望中窥见了一丝希望的神采,由衷地令人欢喜,最令我感动的是,我又见到了清愁脸上久违的开怀的笑。
不知道董翊怎么和董家达成了妥协,过了几天,董翊便从府上搬了出来,暂时住到了县令府。我因知道董翊是个本分守礼的人,所以不曾担忧过什么。
之前清愁病情反复,而董翊在身边,似乎比我这个姐姐照料得更加周到,清愁恢复得快多了。加上董翊豁出性命来助我们推反赵丕,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今后起义,还指望他能助一臂之力。同在一个屋檐下,更方便议事。
这日,我们得知易琛一行人就要离开回豫州,便约定在长亭为他们送行。
那时天正下着蒙蒙细雨,凉丝丝的落在肌肤上,起了一阵寒意,而我竟不知为何,一路上都感觉心神不宁,甚至于忧心忡忡。
马蹄哒哒的声音在我听来格外的响亮,他们在车内谈笑风生,而我,不能自已地沉浸在莫名的慌张里面,明明坐在主位,却像是蜷缩在角落里一般。
我一言不发,惹得重山关心道,“是不是舍不得萧虞?”
我微微蹙眉道,“好像又不全然是因为送别的缘故,没来由地心慌意乱。”
重山便道,“可能是晚上没有睡好。这些天,辛苦你了。”
我只好听他的,勉强点点头,不再说话。
“吁!”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们依次下车,便看见萧虞他们已经在亭内等候,正向这边张望着。
见到他们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