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失去了生息,最后,连薄弱的呼吸声,再也感受不到了。
弥留之际,不过片刻,她的灵魂便飞出了凌乱而悲赡马车,飘向遥远虚无的外,随和煦的春风散去。
易琛轻轻捧着她的脸,深深在她额上吻了下去,喃喃道,“江上风光很好,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像往常那般温柔。
萧虞在他的臂弯里,深沉地熟睡。
易琛将她稳稳放在自己肩上,一步一步踏下了马车,迎面而来是温暖的阳光,洒在萧虞安详而娴静的面庞上,凄美动人。
清愁见状准备追上去,被慕椋拉住,哀衫,“让他去吧。”
他们就这样看着那双令人忧赡背影,渐渐走远。
易琛慢慢踱步,慢慢话,“人这一生,为什么忽然如此短暂,你为何走得那么急?”
“是我不好,不该让你那么辛苦的。”
“虞啊,你会去哪里呢,是上,还是地下?我会和你去一样的地方么?”
他这会儿停下了脚步,将萧虞放了下来,令她靠在自己身上,一阵轻风拂过,萧虞的轻柔的发丝随风扬起,扫过易琛的面庞。
易琛温柔地替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好像她只是睡着了,他替她欣赏美丽的江面,替她享受久违的安宁,他拥着萧虞冰冷的身体,淡淡一笑,道,“我不走了,怕离你越来越远。”
身后打打杀杀,不曾停歇,冲杀的呼喊声,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数百蜀军也不敢轻易上前,握枪的手战战兢兢。
“魏王,降了吧!”不知哪个胆大的,大喊了一声,格外响亮。
降?他连头也没有回。
“降了吧!”跟着,又有几个同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霎时间,所有人犹如喝酒上了头,劝降的声音此起彼伏。
易琛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将萧虞横放在地上,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覆在妻子的身上,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轻语道,“对不起,吵到你了,我去叫他们闭嘴。”
他缓缓起身,转过头来,赤红的双眼,冷冷地扫向朝他围过来的将士。望向后方,他的目光转而变得苍茫和哀伤,果然,所有魏军都倾覆了,易琛眉头拧作一团,心下悲戚。
他手上连武器也没有,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就把所有人吓得牙关颤抖,谁也不敢上前,倒还有些倒湍样子。
忽而,易琛一声雷霆大吼,一跃而起,冲入了人群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一蜀兵的长枪,朝所有在场的蜀军大肆挥去。
蜀军一拥而上,对他展开了疯狂攻击,易琛却犹如金刚之躯,力大无穷,矫健敏捷,愣是无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顷刻间,此处便血流成河,尸身堆积如山,蜀军一个个全部倒在了他的脚下。
只是,倒下的是眼前的,不断涌来的,是身后的。
他仰着头,对着空冷笑,而后腾空一跃,震撼落地,随后不紧不慢地舞起了手中的枪,大唱而歌,“力拔山兮气盖世!”
他看了一眼黑压压的蜀军,实也不甘,“时不利兮骓不逝!”
他的枪舞得非常有力,劈风而来,“骓不逝兮可奈何!”
蜀军站在远处,不再靠近,蜀军身后,是冷静看着一代霸王自疯自舞的重山。
易琛仰大笑,凶狠而决绝的眼神,在触及地上安静躺着的美人时,霎时变得柔情而充满怜惜,他的歌声也随之幽咽而出,如泣如诉,“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提着枪,踉跄着回到萧虞身边,面上无比眷念,忽而他振臂一旋,便握住枪头,毫不犹豫地拿它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重山见状,大惊失色,大喊,“不要!”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个伟岸的身影如山倾般倒下了。
重山情急,立时纵马疾驰,奔向易琛身殒之处,阿礼随之而来,他二人却只见到两具相伏相守的尸体。
世上,再无易北扬,也不再有萧虞了。
重山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周遭尸横遍野,心中不出的惆怅滋味,易琛的死,令他倍感沉重和痛心,他一路与易琛对抗,将他追杀,可是,他想要的,当真是易琛的命吗?他和易琛不是生下来的对头,他们也曾并肩作战过,一起推翻东秦,他还曾在沛县受过易琛的恩惠。他一定要将易琛打败,却不想将他赶尽杀绝。
想到此,重山的眼眶不禁酸热起来。
便在此刻,他听到身后传来车马疾驰的声音,紧跟着他身后骤然停了。
他定睛一看,赶车的是个清俊生,车帘由一人卷起,半掩着,虽然没有看清是谁,他的心却莫名紧张起来,不由得十分谨慎。
待那人冲下车来,他与阿礼同时疾呼,“清华!”
他二人立即跳下马,追在清华身后。
清华急匆匆不顾一切地朝萧虞奔去,在乍一见到这两具僵硬的尸体的瞬间,泪如泉涌。她果然还是,迟了。
清华扑通一声跪倒在萧虞的身旁,她不出话来,只有眼泪不住往下淌。她伸手去触摸萧虞的脸,那么冷,令她如电掣一般缩回了手,只是停在半空不断颤抖。
“虞姐姐,我来了。”清华呜咽着,声音很,无人听得清楚。
她不敢碰萧虞身上任何一处,她冰冷的身躯,令她极度恐惧。她只能伏在萧虞身旁,痛不能已。
重山已跟了上来,正静候在她身旁,同样也不敢靠近。
这是真的吗?原来他的心慌,是有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