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时疫已经得到了明显的控制。
很快,太监就带来了,皇帝宣召苏卓凝的旨意。
苏卓凝正愁着没有带合适的衣服来医坊,不便进宫面圣,就见林议捧着一件湖水绿云锦制成的衣裙,恭谨道:“苏姑娘,这是太子殿下早就备下的。”
心里默默表扬了太子的细心,苏卓凝接过衣服,回屋换上了。她又轻描了一个稍有气色的淡妆,仔细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便随着宣旨太监一起进了宫。
皇帝是在勤政殿召见的苏卓凝。
苏卓凝小心翼翼地迈进殿中,余光扫过一圈,见江佑、江述和白元彻也都在殿中,而皇帝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端端坐在龙椅上。
她微低着头,不敢有一丝越矩地笔直跪倒:“民女苏卓凝,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你来了。”皇帝的声音犹如厚重的云雷,响在头顶,“当初你治好了敬王的病,朕就宣召过你一回,想要当面赏你。只是你推说时疫为重,要先留在宫外为百姓医治,便辞了旨意。如今想来,你的胆子倒也是不小。”
苏卓凝闻言,背脊一阵凉意。不久前晚宴上的皇帝,对江述颇为慈爱温和,这次对自己这个江湖医女,语气却是全然不同了。
治好敬王后,皇上的确有过让自己入宫面赏的旨意。而当时自己也确实是抗了一回旨。兵行险招,这虽然是抗旨不尊的大罪,但是也能证明自己无心名利恩赏。苏卓凝毕竟活了两辈子,知道义安帝总体是一个赏罚分明的明君,才愿意铤而走险。
思及此处,苏卓凝重重叩首,语气却沉静坚定:“人命至重,有贵千金。民女当初不愿贪求身外之物,而延误了救治时疫的良机。可如今时疫已然平息,民女甘愿领罪。”
皇帝闻言一怔,却是不语。
一旁的白元彻反倒先耐不住,跪了下来:“还请陛下恕罪,当时时疫危急,苏姑娘绝不是有意忤逆陛下,臣可以担保!”
苏卓凝听得白元彻这样一句,心头骤暖。她没有想到,一向顽劣的白元彻,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为自己担保。
半晌,皇上却是朗然笑了几声,道:“都起来吧,朕不过是一句玩笑。苏姑娘凡事以人命为重,仁心仁术,朕又怎么会降罪呢。”
伴君如伴虎,苏卓凝心里其实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如今皇上此言一出,看来赌注是押对了。
“谢陛下。”苏卓凝和白元彻齐声说完,都站起身来。
“元彻,朕听闻你自敬王病愈之后,就一直跟着太子为时疫的百姓布粥,很是欣慰,将来你要承袭敬王的王位,确实应该好好收收心,多去体察民情。”皇上对白元彻这一番话倒是和蔼可亲。
白元彻闻言,一敛往日意气:“谢陛下夸奖。”
皇上说完了白元彻,又将话题转回到苏卓凝的身上:“苏卓凝,你此番为时疫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可以提,朕会尽可能满足你。”
苏卓凝从容回答:“民女既为医者,除了济世救人外,别无所求。”
皇帝思量片刻,打量着殿内几个人的神色,缓缓道:“这场时疫,殿内诸位皆是有功之人。过几日就是十月朝,以往每年朕都会在京郊举行迎冬礼。今年,朕想带诸位同去,迎冬礼的同时,也顺便祭一祭天地祖先,为万民祈福。”
如此,众人领旨,十月朝的祭礼便被定了下来。
……
天政十七年,十月初一,十月朝,宜祭祀。
苏卓凝这几日仍住在医坊,今天更是天未亮就起身梳洗打扮,为京郊的十月朝祭典准备。
直到天蒙蒙亮起来,她已经准备妥当,左右无事,就在后院和林议检查她吩咐要“晒”的药渣。
林议治理时疫的一个月来,被江佑留在苏卓凝身旁,办事勤厉仔细,也越发得到苏卓凝的信任,每十日苏卓凝都会准时将解药交给他。
天还早,四下无人,他收起平时外人面前的恭谨模样,疑惑地问苏卓凝:“这些日子,你要我把所有用剩的药渣都收起来晒着,究竟有何用意?”
苏卓凝心里明白,林议虽然在外人面前礼数周全,但是因为自己给他下毒的事情,心里的气一直没消干净,所以每到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态度就会傲慢许多。只是,随着自己和林议的相处,他的态度似乎也一天天好起来了。
“我只是不想浪费罢了。”苏卓凝耐心解释,“药渣看似已经无用,其实晒干以后,可以用来驱蚊虫、泡脚,甚至可以制枕头清梦。这场时疫消耗了太多药材,如果药渣都扔了,也是可惜。”
林议闻言,几分不屑地说:“你总是有你的道理。”话虽如此,他却也过来帮忙,整理起后院的药渣来。
二人整理了一会儿,却见江佑一身隆重的杏黄色四龙纹吉服,身边两个宫人陪着,走进了后院。
“苏姑娘在忙什么,本宫特地来接你去祭典。”
兴许是因为江佑难得穿的这么正式,看上去竟有几分难得的威严。苏卓凝微福身,行了个常礼,道:“怎敢劳烦殿下的车架相送。”
江佑看着苏卓凝,忽然意味不明地一笑,便上前牵住了她的手,不容置疑道:“本宫的车架,苏姑娘也不是第一次坐了。”
苏卓凝心中疑惑,却也不再争辩,默许着随他而去。
出了医坊,她才算看懂了刚才太子那笑容的意思。
只见太子的车架之后,也停着一辆无比熟悉的车架,而驾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