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江述终于再次醒来。
恢复意识的瞬间，他看见苏卓凝正在用一方湿帕为自己擦拭面颊。
江述有些怔忪，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这个细心体贴的少女。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素净衣裙，更衬托出五官纤尘不染。忽然，他想起自己赤裸上衣被她针灸治疗的场景，心中无缘故地就是一跳。
“你终于醒了。”苏卓凝瞥见江述睁开了眼，说道：“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了。”
江述闻言，喃喃道：“中毒……”他心里似有了一番计较，问道：“这是哪？”
“药王谷。”苏卓凝回答道，“你可以安心在这里休养。”
有了上一世的记忆，苏卓凝也不需要问他中毒的前因后果。
江述是义安帝最宠幸的裴贵妃的儿子，也是义安帝最心疼喜爱的二皇子。正因为如此，他的存在动摇了皇后嫡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江佑的地位。这一次江述奉皇命南下巡查，被江佑的手下设计下毒，然后丢弃山野，本来确实是一个绝妙的布局。
只可惜，仍然是输在了苏卓凝这个凭空出现的医女手上。
想到这里，苏卓凝站起身，想去为江述找些吃的。却不料刚一起身，一只手就被江述下意识拽住：“你要去哪？”
手被捉住的瞬间，心底深处的排斥和厌恶汹涌袭来，苏卓凝微微一颤。
她极力克制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平静：“一日未进食，想必你也饿了，我去找些吃的来。”
江述感觉到苏卓凝的异样，只当是自己的行为太过唐突，松开了手，道：“多谢姑娘。”
苏卓凝赶紧收回手，点点头，便径自离开了。
一出房间，她便感觉一阵凉意从背脊传来。
苏卓凝看向自己刚刚被江述捉住的手，感受着心里那千万种情绪无可控制地汇集在一起。
她太不争气了。
差一点点，就要露出马脚。
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她要想把握，就必须摒弃一切的仇恨、厌恶，然后一步步得到江述的信任，再让他永远无法翻身。
她要做一剂看似美丽无害的毒药，让江述自己心甘情愿地饮下。
这时候，傅子涣正巧路过，看着走廊上盯着自己手发呆的苏卓凝，疑惑道：“阿凝？”
苏卓凝赶紧收起了手：“没什么，那人总算醒了，我正要去厨房找些吃的。”
“今天你陪了他一整天，辛苦了。”
“身为医者，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傅子涣微微勾唇，扬起春风般温柔的微笑：“你今日又何尝不是滴水未进？走，我为你们做些吃的。”
苏卓凝见状想要拒绝，却在看见傅子涣目光里的宠溺时心头一软，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傅子涣带着苏卓凝进了厨房，熟稔地为自己带上围裙，就开始自顾自忙碌起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你先歇着等等我，很快就好。”
苏卓凝照顾了江述一天，确实稍有疲惫，便在一旁寻了个小凳坐下，看着傅子涣忙碌。
生火、切菜、炒菜、煮粥、出锅……
一系列的忙碌井然有序，不到半个时辰，傅子涣已经将一碗白粥和两道小菜摆上了桌。
苏卓凝早已经被炒菜的香气勾引出了胃里的馋虫，此刻更是忍不住坐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就开始吃起来。
“厨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苏卓凝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夸赞道。
“多喝点粥，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粥能养胃。”傅子涣看着苏卓凝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温声提醒。
苏卓凝闻言一顿，半认真半玩笑地看向傅子涣，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傅子涣第一次见到苏卓凝这样的表情，疑惑道：“什么事？”
“如果……我是说如果……”苏卓凝一边打着腹稿，一边尽量严谨地措辞道，“有一天我要离开药王谷，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跟你一起。”傅子涣几乎没有思考地脱口而出，他的眼神也徒然深了下来：“阿凝，为什么要这样问？”
他的答案让苏卓凝心中一窒。
上一世，傅子涣就为了照顾自己，跟去了京都，最后却死在江述的剑下。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自私了，去京都的这一条路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她不想再把傅子涣牵扯进去。
“没什么，只是假设。”苏卓凝闪躲着傅子涣的探究目光，道：“我只是想，如果哪一天，我要去做个悬壶济世的游医，你的厨艺这么好，为人有细致周到，还可以留在谷里照顾师父和师娘。”
说着，她装作不经意地指着桌上的菜，生硬地转移话题：“这道辣椒小炒肉很不错，都快超过师娘了呢。”
“你今天怎么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我又说不上来。”傅子涣无视努力转移话题的苏卓凝，问道：“阿凝，无论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的。”
苏卓凝看着傅子涣真挚的表情，想起上一世的种种，鼻尖一酸。
子涣，现在，你还活着，真好。
“哪有什么地方不对，可能是今早做的噩梦太可怕了吧。”内心的感动最终化为一抹微笑，苏卓凝向傅子涣郑重说道：“还好都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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