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此处的牢子专门贩卖衣物,得了钱,功夫不大,便拿了套体面衣服过来。摊开了给宝玉看了一回,见宝玉点头,忙着开了贾琏的监房,捧了衣服进去,还有个牢子递过个是手巾板儿来,给就贾琏搽脸。要不是场合不对,宝玉都有心让茜雪聘请几位去跑堂了!
贾珍手把牢门看着,眼见贾琏是真的要出去了,不由看了回斜对面的贾蓉。思量几回,对宝玉道,“宝兄弟,你侄儿那里,可好说话?”
宝玉走了过去,低声道,“有这一回也是好的,只当是磨磨性子吧!”
贾珍心里多少安了些,“这话却也说的。老太太那里宝兄弟多费心了。”宝玉点点头,即便贾珍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可对贾母却是没得说,只要贾母有个头疼脑热的必到;只要出门,必是扶轿。可以说这是做给外人看的,可不过怎么说,他实实在在的做到了。
贾琏如在梦中一般,任由着牢子们收拾一回。机械性地跟着往外走,不等出木门,又反了回来,手把着贾珍的牢门,不知该说些什么。贾珍见了叹道,“老二,别磨磨蹭蹭的,早点出去,两下里都看着些。去宗祠替哥哥升柱香。”贾琏抹了把子眼泪,用力地点点头。
宝玉见了也只是一叹,没说什么,率先走了出去。冯紫英见了迎了上来,叹口气道,“都看着高门大户的体面,可谁知道这个体面多不容易呢!”宝玉点点头,“却是不容易啊!过这一年,比过半辈子都累。看不开的,想活的长远怕是难了!”
出了兵马司,冯紫英说家中还有事,敬贺贾琏一回,便急忙忙去了。剩下贾琏和宝玉两个往回走,兄弟两个一时间也没个话,加上宝玉心里又急,想早些回去,自己可是出来一整日了。大清早去抄检忠顺王府,一直到下午才算完;又去北王府饮宴;再去冯家寻人,就是兵马司都不少功夫的。
到了侧门上,宝玉见贾琏停下来,便道,“正门还封着的。”贾琏舒了口气,点点头,没说什么。门上人见贾琏回来了,精神大好,不是说贾琏怎么招人待见,实在是个希望不是。忙着让二人进去。宝玉回身道,“关门吧!也早点儿歇着。”眼下府上没多少人的,即便这处守门的,也是原本贾母院子里做粗活的婆子,至于原本的门上人,早被捉了去了。当日可是:分头按房查抄登帐。除了提前得到平儿契书的,还有贾母院子里的,王夫人贴身的余下都抓去了。
贾母院子里也是一样的,基本没什么小丫头,原本的小丫头也都分了出去。这会子除了贾母离不开的鸳鸯,余下的如琥珀,玻璃,嫣红这些个,都做这些个平日里粗使活计。所幸这些个知晓感恩,每日里勤勤恳恳十分对得起提前拿到的契书,如此比往日里还要好些个。
“宝二爷回来了!”嫣红嗓音不错,毕竟当日贾赦是花了八百两买下的她,没点子本事,连八十两都用不上的。想着宝玉苦笑下。嫣红却是一怔,又看了一回,惊呼道,“啊!琏二爷!琏二爷回来了!宝二爷带了琏二爷回来了!”
咣当!门一响,平儿率先从正屋里跑了出来。一见真是贾琏便要往上迎,可又见宝玉在,忙止步。回身道,“真是二爷!”
“在哪呢!”贾母声音有几分的抖,鸳鸯随在后面,手里一件斗篷,紧着给贾母往身上披。贾琏一见如此,三步两步扑了过去,跪了贾母身前,抱着贾母大腿哭了起来,“孙子不孝,让老太太担心了!”贾母俯身下去,抱着贾琏的头,也是哭起来。
眼见如此,宝玉心里一叹,要不是自己还有事,必是要和缓着说的。点手唤过嫣红来,“快过去劝着些,别让老太太过于伤心了。”
嫣红道,“宝二爷过去劝劝岂不好?”
宝玉道,“还要出去的,在晚些就要宵禁了,不好走。”
嫣红忙道,“二爷有事只管去,家里放心就是了。”宝玉笑笑,转身去了。尽管事情急,却也不差这一会子,实在见不得方才那个场面,看的人心里闹痒痒的。轻轻舒了口气,往兴隆街走去。
“我就说了,宝兄弟必是会过来的。”宝玉还想着让门上人通传一声的,哪想雨村居然就在门里。时常见宝玉的那个门子也赔笑道,“老爷方才……大爷才刚儿还念叨呢,说宝二爷该来了,这不就来了,可见兄弟连心是有的。”一听门上这话,雨村愈发欢喜。
宝玉也道,“这话却也说得。”门上人见自家老爷和宝二爷都赞自己的话,愈发精神,紧着往里让。还不忘看看宝玉身后,然后关上大门。
厅上,雨村让宝玉坐,又忙着亲自奉茶,还不忘道,“宝兄弟如何这会子才来。”
宝玉道,“去北王府吃酒,不好早走;后来又去兵马司,接了琏二哥回家,这才过哥哥这边说话。”
雨村的手微微抖了下,心道:这抄家的人,也没审问一回,就放出来了?不过也是了,宝兄弟出手,哪有不成的事儿了?那忠顺王爷怎么样?还不是说抄就抄了。想着道,“琏兄弟出来了,宝兄弟倒也轻松些。只是这会子出来,会不会不大好?”
宝玉道,“没法子的,这两日我要出门,家里没人哪里成呢?哥哥这边又忙,不好托付。说不得厚着脸皮,求了回人。索性卫老王和舅舅作保,北王爷赏了手令下来。这才去神武将军那边寻紫英,放人出来的。”
雨村咋舌,“也就是宝兄弟了,换了旁个,敢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