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沉默了良久,朱唇轻唇,缓缓道:“更改并非朝夕,以前犯过的错,我刘妩绝不会再犯。”
她是个喜恶分明之人,蔺荀待她确实不薄,先不论二人是夫妻,就是个普通人,她也该投桃报李,好好待他。
“……”
许是将心中堆积已久的话说,阿妩忽而放松许多,不知不觉便渐渐有些睡意,懵懵懂懂闭眸睡了过去。
只是未过多久,原本陷入沉睡的人忽而睁开了眼。
他眸光淡淡,沉静似水。
蔺荀枕着右手,静望了她半晌,伸出左手在虚空的位置,食指拇指并拢隔着遥遥地距离轻轻点了点她的额。
他不由扯唇,沉静眸中立时染上几分温度,“你倒是会讨好人。”
“不过,远远不够。”他胃口向来大得很,这样讨好还远远不够。
所以……便拿一生来偿罢。
不仅是她这样的讨好不够,蔺荀就这般远远观她只觉似望梅止渴,怎么样心中都无法满足,他本来怕将她吵醒,所以手一直放在虚空,并未落下。
但此刻他忽然想切实地触碰她。
蔺荀悬在空中的手缓缓落了下去,指腹轻擦过她的眉眼,侧颊……最后迂回来到那娇艳欲滴,不点而朱的红唇之上。她的唇水润饱满,似成熟的鲜果,于深夜里散发着幽幽暗香,芬芳撩人,引人不忍流连。
蔺荀更渴了。
他闭眸,光线刹那黯淡,但脑海之中她朱唇的形状却是更为鲜明。
寂寂无声的夜里,人的感官总会被无形放大数倍,心底的yù_wàng……亦是如此。
光是在脑中描摹她的眉目,已无法令人满足。
蔺荀梭然睁眼,眸光如炬,约莫顿了几瞬,忽而倾身对着他肖想已久的朱唇覆了上去。
楚翁将蔺荀的命令告知,并让身后的几个老妪奉上金银财帛等物资。
“请罢,裴娘子。”楚翁抬手。
裴五娘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不,她不能就这样被遣散出去。以蔺荀的威名,一旦她出了这府邸,日后还有何人胆敢要她?
更何况……如今燕侯势头正好,权势如日中天,说句大不敬的,若他将来真的有心代魏,自立为王,她若跟了他便是君王的夫人……
裴五娘眼瞳中不由浮现出灼灼光芒。
经逢种种,她早已看清如今局势,什么士族门第,王公贵族都是虚的,唯有那无可撼动,令人臣服的绝对权势,才是这乱世之中立足的根本。
所以裴五娘当下一脸惶惶道:“怎会如此?楚翁,必然是你弄错了,今日动手打人的分明是华容翁主,燕侯却要将我遣散?”她摇头,咬牙道:“不应如此!”
楚翁神色淡漠,“时辰不早了,君侯吩咐今夜便必须送你出府,女郎还是莫再耽搁,速速出府罢。”
裴五娘见楚翁态度如此坚决,心中虽极为难以置信,却犹不服气,“不,我不出去,我不过是说了那刘妩几句,竟要落得被逐出府门的下场吗?不,楚翁,我要见君侯,你且让我见他一面。”
楚翁蹙眉,“放肆!女君之名,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姬妾可以大呼小叫的?”
“裴娘子,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楚翁挥手,“送裴娘子出府。”
侯立已久的几个大力仆妪立时上前,生生将裴五娘制住。
“不,我不出去,我要见君侯……”
与裴五娘遭遇相同的还有陈吴二人,只是相比裴五娘,二人则是识趣得多,心中虽则不甘,二人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拿了财帛,乖乖出门。
蒙蒙夜色中,三个绝色美姬就这样无情被人驱赶出了府。
……
翌日一早,裴五娘三人连夜被遣散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府邸。
阿妩原本以为他昨夜那番话只是作态,未想蔺荀行事雷厉风行,又快又狠,说遣散便真要遣散,昨夜便让楚翁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只是,此次蔺荀竟这般容忍于她,这着实叫她吃惊。
阿妩正兀自思量蔺荀待她究竟是存着何种态度,便听桂妪语带担忧,“翁主,过几日你便要与燕侯进宫面圣,这三人乃是太后所赐,若她问起此事,到时候,若将此事怪罪到您的头上来,可怎生是好?”
玉枝正侍弄着刚摘进来的花草,闻声一顿,“这,这不是让翁主您为难么?”
阿妩沉眉思索,蔺荀送走三姬,莫不是为了让她过几日在卢太后跟前抬不起头来?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只是……阿妩回想起那人的不拘一格行事作风,这样的事,似乎是他极为不屑的。
阿妩思索半天想不出来,只好将此事暂放。
一向沉默寡言的玉蝉也不由为阿妩担忧,“翁主,这可如何是好?”
阿妩一边拨弄着首饰,一边道:“怪罪便怪罪,还能如何?”
玉枝与玉蝉对视一眼,不由诧异。
先前许牧欲要强娶她时,带兵围了汝南,她阿娘曾向王氏与王都求救,可最后两方都对她们的求助弃之不顾。她也知魏帝和卢太后二人如今受多方掣肘,自有难处,可当初他们的选择,便已说明了他们对她汝南的态度。
她在他们眼中,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罢了。既然如此,而今何必还要上赶着去讨好他们?
阿妩的手紧了紧。
她嫁了蔺荀,虽有百般不好,但唯有一点,蔺荀他权势够重,地位够高,除他本人,寻常人等,实在无需她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