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五娘并非嫡出,但因其才貌皆是不俗,所以在洛阳很有名气。
当然,她的才名跟自身的刻苦脱不了干系。
无论寒暑,琴棋书画,她必然要每日操练,一样不落。为了弥补身份的不足,她对自己十分严苛,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来,她的名声始终不及刘妩,一直被她牢牢压在身下,这叫她十分不甘。
而今,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一直站在云端的人忽然跌下,她不但遭人所弃,还嫁给了她曾最以为耻的人……裴五娘忽然觉得,这世间种种,大抵是有定数的,刘妩那前半生的风光,不过是为了让她余生摔得更惨更疼罢了。
裴五娘今日本是为奚落阿妩而来,未想自己竟被她弄得如此狼狈,再看旁边二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复平日尊重,裴五娘心下大热,脸色一阵青白,崩着牙回讽道:“成王败寇,世事无常。”她家族落势,她身为女郎,别无选择。
她族人为保命投靠了卢太后,卢太后将她放在身边养了一些时日,转手又将她送了燕侯。
裴五娘摇了摇头,不由握拳。不该是如此,她今日来是要看刘妩悲惨的落魄模样的……
裴五娘极力想要扳回一成,忽而灵光一动,笑中带刀:“翁主无需得意,你遭三郎休弃之事如今洛阳已是人尽皆知,三日后,你去了洛阳见到那些故友,想必她们会很乐意前来向你打听此事的。”
“放肆!”退婚之事乃阿妩心中的一道刺,她还难以释怀。
裴五娘哪里见过阿妩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愈发畅快,隐隐有得胜快感,便有些不知死活,话语渐渐外露起来,“据闻……昨夜燕侯怒极而出,连翁主的房都不曾入,翁主如此容色,燕侯竟舍得冷落如此佳人,实在是叫妾吃惊得很呢。”末了,还故意微张小口,以示吃惊。
蔺荀位高权重,轻易撼动不得,她忍他容乃是迫于情势,不得已而为之。
可这个裴五娘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上赶着来恶心她,莫非以为汝南大不如前,近年她性子逐渐收敛,就当她刘妩已然失了脾性,是个人人可欺的软柿子?
裴五娘越说越起劲,又故作劝慰道:“事已至此,还请翁主不要伤怀,依妾之见,只要你收敛性子,莫再如以往出阁前那般骄纵,一心一意,好好侍奉燕侯,说不定很快便能获得他的青睐呢。”
“翁主你放心罢,你……”
“啊——”
裴五娘话未说完,便被阿妩迎面一个杯子砸中了额角,那杯中滚烫茶水浇了她一身,杯盏碎片尖锐锋利,自额上往下,不可避免擦伤额角,带来隐隐血痕。
阿妩面上带笑,言辞冷厉,“好个裴氏,我如今既嫁燕侯为妇,过往种种自然无需再提,你此番言下,莫非是在质疑燕侯?借机表达你对这桩婚事不满?区区妾氏,谁人给你的胆子置喙到主子的头上来?”
蔺荀此人,她虽接触不深,但从她这几日对他的了解来看,他并非一个好劝之人。最关键的是……昨夜他那般生龙活虎的,她可没瞧出他身上有什么毛病。
阿妩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敢表露。
经由昨夜之事,她暂时还拿不准蔺荀对她的态度。眼下有此机会示好,她自然要表露一番,故意端着神色道:“夫主……他受了什么伤?”
楚翁闻言,一脸意外看向阿妩,而后眼风掠向蔺荀,瞬间了然。他未料到平日里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的一人,竟在这男女之事上如此不开窍?做了英雄却不留名姓,这般锦衣夜行……实在是令人替他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