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不信佛,却不觉想到了所谓的轮回报应。自己当年,算计死了生父,弄死了摄政王石修。石煊很孝顺,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崇拜。可是自己小时候,也崇拜过摄政王石修的。一个人年纪还小时候,多少会有几分单纯。可是伴随年纪的增加,所谓的单纯也是荡然无存了。
更何况,正因为石煊很孝顺,他的亲妈,那个江南女人,当初可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这件事情虽然是个秘密,可是秘密也总会有被人发现的那么一日。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石煊如此孝顺,何尝有半点野心?他之所以疑神疑鬼,是因为自己心虚。当年的背叛,毕竟没有那么光彩。摄政王石修对别的人可能狠辣,对他却没得挑。有些事情年轻时候不觉得,可是等他年纪大了,也做了别人的爹,看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却担心自己会如自己亲爹一般遭遇。更担心,儿子会学习自己。
这样子疑神疑鬼,终究还是难以安心。
所以龙轻梅和他决裂,提出了要求,要带走石煊,送石煊去死。
他到底还是答应了,除了大业为主,其实未必没有舍了这个儿子的心态。
现在石诫看着那巍峨的城墙,他内心不自禁的告诉自己,啊,他到底还是回来了。
眼前的景色,是陌生而熟悉。
以前自己去京城郊外打猎,满载了猎物归来,就这样子瞧着京城的城墙。
一瞬间,石诫微微恍惚,仿佛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他蓦然伸手,轻轻的抚摸了自己的鬓发角,然而那一双眸子却也是渐渐的流转了一股子浓郁的狠意。
是呀,日子过得太久,一转眼,二十多年便这样子过去了。
自己到底还是回来了!
其实自己早就应该回来了,彼时自己离开,成为东海睿王。他以为不出五年,东海的铁骑就能踏入了龙胤京城,让自己顺利成为龙胤陛下。
可谁能想得到呢,李玄真那个极为可恨的胡人,居然背叛了自己。
他以为五年,是最迟的打算,本来以为快则三年,自己就能够回来了。
谁能够想得到,这么一熬,便是熬了二十多年了。
甚至连自己的鬓发,都是不觉夹杂了银丝。
自己这个东海睿王,不过人到中年,可惜殚精竭虑,算计太多,头发却不觉一根根的白了,然后一根根的冒了出来。
可那二十多年前的熊熊野心,却也是犹自化为了火焰,这样子的在睿王石诫眼中这般闪动,一如当年那般灼热,好似能将人生生烫坏了也似。
这大半个月,他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甚至连他身边士兵,却也是颇多疲惫。
他们踏过了山林,踩过了峡谷,化整为零,陆陆续续,分别小股从各处潜入。
其实至始至终,石诫都绝没想过和百里炎合作。
他心性狠辣,居心不良。什么让百里雪潜入,与豫王合作,血洗皇宫,杀了宣德帝便宜百里炎。其实至始至终,都不过是想要引开百里炎的注意力!
那小股队伍,在百里炎的监视下,一路送去来到了京城。
可是百里炎却也是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其实也一路尾随而来。
如今他十万兵马,都是已然兵临城下!
在东海,那个聪慧无比的长留王百里聂,尽可和李玄真,或者苏定城纠缠。居心不良的百里炎,也是要再过小半个月,才会回到京城,摘下胜利的桃子。这小半个月,便是他石诫最宝贵时间。
百里炎想要迅速收复京城,割据江南,纵然不能抵御东海贼寇,至少也有半壁江山。
可一旦京城落入了他石诫手中,那么百里炎便会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在他和洛家共同的合作之下,百里炎的兵马绝对无法挺入江南。
到时候,百里炎失去了所有的补给,这位龙胤最彪悍的豫王殿下,便是会战死沙场。
一旦百里炎身死,那么龙胤最精锐的部队覆灭。
到时候,驻扎在锦州、青州的龙胤将领,也只能乖顺的依从,再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然后,自己多年以来的梦想,便是又会终于实现。
纵然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自己头发已然生出了银丝,并且隐忍、委屈了那么久。可是所有的等待,终究还是值得的。
石诫灼热的盯着龙胤京城,眼中却隐隐有些血腥之意流转。
其实说起来,龙胤的京城还算得上是他的故乡。
毕竟他生于此,长于此。少年时候,最美好的记忆,统统都在这儿。有时候午夜梦回,他仿佛还奔跑于龙胤京城的街道之上,能嗅着街上那股子味儿。然后,他的血就会热,就会有那么一种,难以按捺的*,想要回去。
更不必提现在,他最心爱的儿子,最心爱的女人,他们的尸体还在龙胤的京城。
他们可还是在等着自己。
龙轻梅是自己的女人,纵然是死了,那尸首也是属于自己个儿的。
他仰头,沉声说道:“诸位,龙胤京城已然到我们面前——”
石诫一双眸子轻轻的扫过,瞧见了那么一张张灼热急切的容貌,个个眼中都有着火热和贪婪。
“只要向前一步,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那天空的雪花,轻盈的飞舞,一片片的落在了石诫的衣衫之上,落在了这些东海逆贼的甲胄之上。
东海的燕州,此刻也伴随着龙胤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