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启尚,镇国将军府。
距离谢臻凉离开,已有半年时日,而此时的镇国将军府已然焕然一新,一扫多年来的萧肃颓唐,边边角角都异常干净整阔,处处可见的各色奇珍摆件,彰显着不凡地位。
华灯初上,春风温柔。
沉风院,书房。
檀木书案后坐着一名男子,宽袖束腰的简约素袍加身,勾勒出俊逸修长的身形,气息儒雅,温和如玉。
面庞微垂,以手抵额,视线落于宽大整洁的书案一角,情绪难辨。
于他对面,站立着一名女子,淡紫色的衣裙端庄精美,乌黑发丝高高束起,梳成惊鹄髻,黛眉细长,明眸若秋水,美丽而高贵。
女子双手交叠于腹间,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叛贼澹台礼忽然失踪一事,还请墨公子不要传出去,给七皇子一个立功的机会……武威将军府已经没落,七皇子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已经势微,唯有得皇上的青眼,才可有一线生机……”
墨沉霁凝滞的视线一动不动,仿佛在听,又仿佛在神游。
“墨公子……墨公子……”
谢琼华叫了两声,墨沉霁没有丝毫回应,她即便再能忍此刻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眼神冷下来。
迈步走近,声音扬高,“墨公子。”
墨沉霁眼皮一动,收回抵额的手,坐正身子,漆黑墨眸微抬,儒雅而凌厉,面色沉沉,温和尊贵,让人难以靠近。
谢琼华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装回‘下属’的身份。
墨沉霁眼眸暗沉,波澜不惊,嘴角微勾起弧度,似笑非笑,声色清雅,疏朗有致,“你认为,七皇子有这个本事?没有人抢功,他就能做成?”
谢琼华显然也是有此顾虑,南皓渊的斤两她也是清楚的,可抓住叛贼澹台礼,也是让他在皇上面前得脸的唯一机会,七皇子府能否起死回生,全看这一次了……
“七皇子想赌一次。”
,漠然扫视谢琼华的脸,想赌的是她罢。
表面对他言听计从,暗地里却和南皓渊透了底,暗自算计除掉他,如此阳奉阴违,此时却又央求他给南皓渊一个机会,给她一个机会。
暗地里不遗余力地算计他,表面又向他要好处,拿他当冤大头?自不量力……他们的结局已定,早已由他说了算。
墨沉霁审视着蛇蝎心肠的谢琼华,又念及目前十分依赖她的南皓渊,嘴角勾起凉薄冷漠的笑。
比起南皓渊,她的城府也没低到哪去,原本是被南皓渊压制,可在她坦白自己身上的秘密时,南皓渊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宁愿被她牵着鼻子走。
重生,借尸还魂……这般离奇的事世间竟真的存在。
她为了取得南皓渊的信任和倚重,倒是豁得出去,一旦南皓渊认定她是妖邪之物,她最后的下场无非一个秘密处死,横尸荒野。
亏得凉儿安插在她身边的秋书,他才知道她竟身怀如此隐晦的秘密。
她过往所有奇怪的异样都说得通了,对贤王爷的恨、在仲秋宴行刺的胆量、不择手段要嫁给他、知道长公主和澹台礼不一般的关系……
想来凉儿多次提醒他小心她,怕是知晓了她是重生的人,许是觉得此事过于重大诡异,未与他明说。
“他想赌一次……”
墨沉霁思绪收敛,轻声重复了一遍谢琼华的意思,再道,“若败了,你当如何。”
谢琼华眼里的神采渐渐凐灭,神情变得坚毅,“公子若肯赏给这个机会,华儿当永远铭记于心,肝脑涂地亦要报答,若败了,华儿就认命,认命……七皇子是公子抛弃的棋子。”
报答?说得好听,却是要算计他失去一切。
墨沉霁冷笑,披着一层美人皮,却是最狠毒的黑心妇。
他冷声反问,“你不殉情?”
谢琼华一愣,眉头紧皱,神色哀伤,却倔强道,“华儿知道自己是公子的人,未能为公子鞠躬尽瘁,怎敢去死?华儿一直记得,公子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才法外开恩,华儿不过是一个下属,公子却几次成全华儿对七皇子的私心。”
墨沉霁无声一笑,看着眼前装腔作势的谢琼华只觉厌恶,“澹台礼失踪之事,本公子会封锁半月时间。”
谢琼华闻言大喜,郑重其事地一拜,感激道,“多谢公子。”
谢琼华离开,墨沉霁从椅子上站起,走至窗边,抬头,仰视天边月色。
微风拂动他轻薄的衣衫,飘逸俊美。
“恶心。”
阴寒低沉的嗓音入耳,墨沉霁背脊一僵,缓缓转头。
只见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挺拔精瘦的男子,宽袖白袍隐隐浮动,暗金云纹此起彼伏,飘飘若仙。
精致完美到天妒人怨的面庞上,一双浅金凤眸璀璨夺目,耀眼尊贵,冷漠疏离,拒人千里之外。
墨沉霁定定看了半晌半年未见的人,第一句想问的是——她呢?
可下一瞬,理智回神,谢臻凉和他是分开行事,两人不一定一起回来。
轻起涟漪的心湖骤然平静。
“昭世子,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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