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抬起头，不用去多想什么，李长欢口中所谓的“聪明的人”只需听语气就能听出来，那绝不是对自己的夸赞，这个人似乎格外热衷于在话里带一些刺。
此刻，他抬头原本是想顺着对方的话去看一看那些奇怪的乌鸦，却在不经意间又发现了一个更奇怪的事情。
比起不久前夜晚的枫桥镇来说，这片荒芜的土地很明亮，按道理此刻应是在白天，天空不是一片蔚蓝，它被一片夹着金黄的红色完全包裹着，空中没有一片云彩，整块大地仿佛都被一个红彤彤的蛋壳所罩住。
四面八方，触目所及之处，都是炙热的光。
这比自己经历过的任何夏季都要炎热，不过也算不上什么怪异的事情，徐王朝这么大，有些奇怪的地方也理所当然，但这里真正奇怪的地方在于，它明明是这么的炙热，却偏偏没有太阳。
徐生再三找寻，也没有找到那颗每天都会准时升起的火球。
“这里的太阳呢？”
他问。
对于徐生无视自己提问的做法，李长欢有些不满，他道，“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才有资格提问。”
徐生看了一眼头上的乌鸦，不置可否的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其他东西呢？”
“哦？”
李长欢似乎来了兴趣，“你继续往下说。”
徐生用脚踢了踢地上的裂缝，道，“天上有飞鸟，地上有爬虫，水里有游鱼，土里面有蚯蚓，哪怕是看着没一点缝的苹果里面也可能会有虫子。”
“荒无人烟的沙漠里也有蝎子和毒蛇，没有哪个地方是没有生命的，就像这些乌鸦一样，既然它们能在那种地方存在，那就一定有着相应的条件，”
说到这里时，他顿了一顿，看了眼巨树下的头盖骨，才继续道，“兴许，这里什么都有，只是没有人罢了。”
李长欢沉默了一阵，随后才缓缓道，
“答非所问。”
徐生没再回复，他连这里都没来过，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乌鸦是吃什么长大的，不过李长欢也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两人继续朝前走，等他们彻底深入这片巨大的树林后，李长欢突然回过头来，
“你是不是问过我，这里的太阳去了哪里？”
“对。”
徐生点头，除了那些巨大的树木外，他对这个地方的关注点就只在于这里了。
“这里的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落下去了？”
徐生不太相信这个答案，如果不是天上确实看不到这东西的存在，他马上就会反驳。
“不管你相不相信，他已经落了下去。”
黑色罩袍上探出一只袖子，李长欢指向前方，缓缓道，
“你看，它就在那里。”
徐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心中一动。
在遥远的地平线尽头，一团巨大的红色光晕从中探出头来，虽然并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金色圆盘，但依稀可以看出，那里确实藏着一个太阳。
可这样看起来，太阳应该是已经落山了，那这比白天还要明亮的天又是怎么回事？
徐生抬头，天空依旧是一片灼热，这些光还有点刺眼。
但很快，一朵乌云从远方赶来，挡住了部分炙热。
李长欢放下袖子，也抬头看向那朵黑色的云，道，
“你的话放在很多大部分地方都有道理，但在这里不适用。”
“为什么？”徐生看他。
“这里确实有很多东西，但独独没有食物。”
这话让徐生不解，没有食物，那这些乌鸦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长欢转过头，黑气在他的兜帽里涌动，徐生刚想开口说的话又憋了回去，在这个人面前，自己说不说话都没有什么区别。
而李长欢也没让他失望，他重又看向那片乌云，道，
“你看，食物来了。”
食物？乌云怎么会是食物呢？
徐生更加疑惑了，他一抬头，惊讶的发现那朵乌黑的云竟然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竟然从天边飘到了头顶，那些本该继续灼烤大地的光芒只能留在它身上，为它镀上金边。
徐生眼睛微眯，乌云在他惊讶之时又前进了许多，此刻已经快要到他头顶，不知道为什么，徐生总觉得这朵云的边缘似乎在不停地产生微小的变化，随之而来的还有前方愈渐大起来的滴答之声，有雨水在跟着云朵的脚步行进。
地上的那些裂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上天，这里确实需要一场雨了，眼下，雨来了，但徐生却并不为它感到高兴，反而是皱起了眉头，看向乌云来的方向。
与乌云同来的有雨水，与雨水同来的是一股让人恶心的气味。
“呱，呱！”
巨树上的乌鸦又一次叫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叫声里满溢着热情与兴奋，很快，乌鸦纷纷飞起，在两人头顶盘旋，它们在期待着什么。
徐生抬头，此刻这些乌云已经到了他头顶，雨水随之而来，它们落在巨树的缝里，落在干枯的地上，都说下雨时，灰尘会被洗尽，空气也会变得清新，但此刻，徐生只闻到了一股腥臭。
这些雨点是红色的。
啪嗒。
一滴“雨”落在他身上，徐生抬起袖子，白色的衣袍上多了一点暗红。
这是血的颜色。
“呱！呱！”
头上的乌鸦更多了，与下方紧皱着眉头的徐生不同，它们纷纷从树顶飞起，在这场粘稠的血雨中兴奋地扑打着翅膀，这是它们最喜欢的味道。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