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天地还在,就总有事情要发生,比如树叶枯黄脱离枝头掉入沙土,又或是人的生老病死,甚至是官兵去追捕偷鸡摸狗的小贼这样的鸡毛蒜皮,都是一件事情。
只是这些都是正常的,符合规则的,故此他能一直在世界里循环往复哪怕是一直出现也不会引起人们多大的注意,但若是树叶枯黄飞入云端,人老而不死长命千岁,偷鸡摸狗的小贼原来是镇上最富有的老爷,这就不能不引起注意了。
尤其是这个。
徐生紧了紧身上的绑带,他明白自己身后的这样东西,不亚于祭火慕容家自毁符印,篆器师亲手将铸器毁掉,商人自散家财再不盈利。
幸好反常的只是在木屋内它所发生的那些事情,而不是本身,不然再怎么惊艳,他也会将它留下,只拿一把寻常铁剑远远离开,就当没来过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赵田川和他没有多说一句,两人照而不宣,愿意将这个秘密腐朽在心底。
“少侠,还有什么事吗?”
这时,两人已经跟上苏秦,事实上,苏秦也没有真个生气,之所以摆出那副姿态,只是为了逗弄逗弄女儿,但苏青青显然像没事人一样,这倒让苏员外有些不舒服了,看着昔日贴心的小棉袄围着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打转,让他这个当父亲的觉得很没存在感。
于是苏秦刻意放慢脚步,决定表示自己还存在。
“接下来?”
徐生抚了抚下巴,略一思考后,道,
“去北面的雇用地吧。”
“雇用地?”
苏秦惊讶,难道徐生想要雇用下手?徐生见他这样盯着自己,便笑道,“苏先生,你别这样看着我,这不是你说要雇几个随从的吗?”
然而他这解释并没让苏秦静下来,反而脸上的惊讶加剧了几分,眼中的不可置信毫不掩饰的流露了出来。
“这…少侠是怎么知道的?”
“半夜睡不着,听到的。”
徐生眨了眨眼。
对此,苏秦尴尬地笑了笑。
商人都是敏感的,尽管马车出现问题和木工喝醉摔伤并没有什么联系,但苏秦还是凭借着直觉以及多年与险恶擦身而过的经验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的意味,最后,又加上这几天来夜里那个坚持不懈要将自己吓醒的梦境,李复的神神叨叨,以及那个叫秦川的老人,终是让这个还算年轻的员外做出了保守的决定。
聘请护卫。
这事就决定在昨天晚上,当时苏秦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淋漓的他连带着吵醒了身旁的妻子,梦中的场景是那样真实,那双蒙在黑色长发中的猩红双眼几乎要贴到自己的脸上。
苏秦再不能强装镇定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即使隔壁有着徐生这个能和老辈人物抗衡的“疑似高手”也不能解他心中惶恐,人是脆弱的,若没有足够小心保护,一条长虫就能轻易拿走他的生命。
这样的话,这么多年的拼命便没有意义了,钱的确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说起来毫无用处,但说这句话的人也许忘记掉,钱能让人在活着的时候,更好的活着,几乎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苏秦怕死,于是他与妻子商量决定,再请两名护卫,这样若是真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致于真发生什么的时候,徐生一个人顾及不全。
“绝无轻视少侠之意,一切只为了个妥当。”
苏秦郑重解释,哪怕眼前这个少年两日相处下来只觉良善,但也只是略知一二,如果对方是那种传言中的古怪脾气,受不得半点看不起一气走了,那就真的让他不能接受了。
“我不在意这种事情,再说真多几个人我也省些力气。”
徐生摇头,对于这种做法,他不仅没觉得受到了轻视,反而是真心的感觉松了口气,面对未知的危险,自己这边人总是越多越好的,能省心省力的事情,为什么要生气?
“如此,我便宽心了。”
苏秦松了口气,轻松之余也是庆幸,眼前这少年并没有那些所谓的江湖怪癖。而在百余里开外,两位正在赶来的杀手如果得知狙杀目标由普通人换成了数个江湖高手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两大一小三个身影一路北行,与路人正面而过,期间,徐生不时面露疑惑之色。
“少侠,怎么了?”
“总觉得有些奇怪,我进去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事情?”
苏秦楞了楞,眼角瞥了瞥徐生身后的石匣,肯定的摇头道,“一切平静,无事发生。”
“这样…”
徐生咂了咂嘴,脑海中一道道面孔闪过,那是方才映照在路人脸上的表情,他们无一例外有些惶恐,有些激动,更多的是敬畏。
“我想多了吗?”
徐生喃喃自语,继续朝北行进。也许是天意如此,自铁匠铺发生而出的事情,铺内的人却不能看到,故事的行进永远令人难以预料,也因此,才有了那么多的趣事,世间不至于变得无聊,就像是本该驱逐野兽的火,却点燃了远古前那群猿猴的智慧,如此才有了这缤纷绚烂的人世间。
其实苏秦哪怕是看到了那一点,就算讲述不是多么明确,徐生也会毫不犹豫地将石匣留下,就此离去,日后便又少了些纷争错乱,世界变得更加简单而清晰。
可意外总是有的,或者说这更像一种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