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长歌的确是在转移话题。
若墨玄只是墨玄,他会毫不犹豫告诉他真相,就像之前在太一神水池底那条走廊那样,包括他不能诉之于口的身份,他不会有丝毫隐瞒。
但墨玄偏偏是天帝,偏偏是曾经被他救过一命,现在怕他怕到已经产生阴影的天帝。
他只能沉默。
哪怕真相已经被他猜出。
龙君泽翻身坐起来,眼神复杂的望着他,“我该叫你凤长歌呢,还是凤灼华呢?”
凤长歌想了一会儿,很认真的说:“你叫我师尊就好。”
龙君泽:“……”
凤长歌转过身来看着他,道:“说起来,我也该履行下师尊的权力,教训下某个自作多情,自己把自己作死的徒弟了。”
龙君泽目瞪口呆,“自作多情?”
凤长歌一挑眉,“我让你站到祭台上,后面说了句一会配合我的动作装晕倒下,你是没听到吗?我流了那么多血,让你过来帮我止下血,你是没看到吗?我最虚弱的时候倒在地上动都动不了,让你过来扶下我,你是没感觉到吗?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我把你当祭品,非把自己弄到魔化还跑过来攻击我,若不是青鸿那一剑,你是不是还打算欺师灭祖呢?自己把自己作死的滋味就那么好吗,你是有多不信我,不信到会以为我会把你当做祭品献祭上去?”
龙君泽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凤长歌的脸色,愣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凤长歌越说,眉宇之间越是冷厉,就像是酝酿了很长时间的怒火终于有了个发泄口,只是若是很仔细的听,就能发觉那冷厉之下掩藏着的那一分不易察觉的颤抖,“龙君泽,你长本事了啊,是以为你成了天帝我就没法教训你了是吗,不尊师命,自作主张,直接把自己作死在那里,让我这百年来一直活在内疚自责之中,你倒是还有理了,一来就给我逼婚,发动整个天下来找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酷很霸气,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理?”
龙君泽浑身一抖,眼里露出些许迷惘惶惑的神色。
他和凤长歌做了一百多年师徒,因为他一直都很乖,凤长歌从未曾用这种疾言厉色的语调和他说过话,以至于他现在承受着凤长歌这疾风暴雨般的怒火,整条龙都有点懵了。
但他好歹是天帝,天界百年政场风云历练出来的胆色还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毫不犹豫下了床,双膝跪地恭敬的行了个弟子礼,“弟子知错了,请师尊责罚。”
凤长歌怒色微敛,淡淡道:“你错在哪里?”
龙君泽毫不犹豫道:“错在不该不信师尊。”
凤长歌挑挑眉,眼里的怒火慢慢的敛了下去,渐渐变成一潭幽深平静的湖泊。
龙君泽就这么被他看着,却全身动也不敢动,维持着那个姿势过了良久,头顶忽的响起一道低低的,略带着叹息一般的声音:
“为什么就不信我呢?”
龙君泽头微微抬起头来,看着那个红衣烈烈的人,摇头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我不去,这个天下就会大乱,邪妖吃人,民不聊生,说是万里白骨也不为过,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不上去,那简直就是这个天下最大的罪人,我应该上去,理所当然应该上去,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我还想听听你的话,我坚持着最后的理智等你的答案,所以当时你说让我上去,我的心就乱了,我当时想,你是掌门,你要平天下,我是你徒弟,我要帮你,我不能看你,我怕我舍不得,我怕我看了你我就不想离开了,但我还是不甘,还是有些怨,想的太多,以致被心魔侵蚀了心智,做出那等事来。”
他苦笑一声,“我不是不信你,我是太相信你了,我是信你不会让我上去,而不是上去之后做什么手脚,虽然当时即使你不同意,我也依然会去,但我想听的那句话你没说出来,在那时,我的世界几乎就崩溃了,哪还听得进什么话呢……”
凤长歌沉默的看着他,久久不语。
直到好半响之后,他忽然动了。
他迈步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搭在龙君泽肩上,很温柔很温柔的,将他扶了起来,叹息道:“没有人理所当然应该去牺牲的,他们没这个权力。”
龙君泽定定看着他,眼里微有湿意,但更多的还是信任。
凤长歌将他抱在怀里,就像很久以前那样,伸手轻抚着他的背,声音平和,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是我思虑不周,我只觉得你应该信我,但我忽略了你那时候承受的压力。”
整个世界都在催促着他去送死,当他惶恐无助的等着他最亲最爱的师尊的答案时,师尊说:你上去。
他当时应该整个世界都崩溃了。
连最亲最爱的人都让他去死,他会绝望,会不甘,会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没想到,凤长歌的局会安排在祭台之上,安排在他心神大乱之际,以致让当时为了不让自己离开祭台而不敢去看凤长歌的龙君泽彻底错过了一场真相。
究竟谁对谁错呢?
或许都有吧。
他们都太相信对方了,而当这种绝对的信任崩塌之后,带来的怒火甚至可以焚烧理智。
就像当时龙君泽精神恍惚听不进外事,看不见外事。
就像现在凤长歌怒火沸腾,对他疾言厉色。
就这么抱在一起好一会,翻腾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龙君泽也终于想起了之前被他忽略的一件事。
眼前这个人,是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