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深秋,像芽月这样身体弱的人,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出门还被姜藏盯着加了一件披风,像小鱼这样正常的人也已经穿上了厚衣服,可从戏楼里出来的美人却薄衣轻衫,让人光看着就替她冷,偏偏她自己却仪态自若丝毫没有冷的感觉。
美人未语先笑,“几位想看《颐莲记》”。
声音也十分好听,只不过说出来的是悦耳的男声。
看到大家的诧异,美人掩唇轻笑,芽月先反应过来,赶紧说道:“是呀,可是今夜没票了。”
美人的视线从姜藏身上移开,转向芽月,“因为知道今夜是最后一场,大家都比平常来得早些,不过如果你们想看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腾出一个位置来。”
“多谢公子好意,我们还有些其他事情,今夜恐多有不便。”姜藏的拒绝让美人脸上的笑,凝滞了片刻。
“那好吧……”美人对着芽月点了点头,莲步款款转身进了戏楼。
等宋选、石运带着小鱼在前面玩儿的时候,芽月放慢步子走到姜藏身边。
“那个美人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虽然一个位置对他们来说确实太少,谁也不可能单独去,但芽月总觉得姜藏刚才的拒绝有些别的意味。
“她与我们无亲无故,平白让票这种事并不可信,况且从始至终她除了看我一眼之外,视线都在你和小鱼姑娘身上。”姜藏边说边绕步到芽月左边,将她与街当中的人隔开。
“看我和小鱼有什么不对吗?”芽月没觉得美人看她们有什么不好,相反她还挺喜欢被美人看。
嗯……不对……
姜藏在心里这么说,但却没把这句话讲给芽月听,嘴上只说:“没事。”
芽月侧过身面对着他,“你不高兴了?”
虽然姜藏还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可芽月就是觉得姜藏好像有些生气。
“没有。”姜藏摇头,芽月走在灯下,晕黄的灯光从头顶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温暖却虚幻。
“芽月……”姜藏停住脚步。
“嗯?”已经走出两步的芽月见他不在身边,赶紧走回来,“怎么了?”
姜藏看着芽月的脸,眼波流动却迟迟不语,芽月问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姜藏陪着她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芽月记得姜藏说过,在遇到她们之前,他是准备回结海楼的。
“他们走远了,我们赶紧过去吧。”姜藏并不想家,他父母如今都已过世,阿姐虽担着结海楼楼主的重任,但她有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并不需要姜藏这个弟弟担心。
他只是突然有些伤春悲秋,觉得身边的芽月像是镜中花水中月,虽能看得到但终究不能拥有。
玩到亥时,芽月他们才意犹未尽的返回结海楼驻地。
“早些睡。”走到芽月和小鱼的房门前,姜藏特意嘱咐芽月。
小鱼此时已经将屋里的蜡烛点亮,芽月靠在门板上笑着,“你也是。”
姜藏:“进去吧。”
芽月看了看姜藏,“你也回去吧。”
虽然已经进了屋,但芽月的双手还扒在门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姜藏。姜藏的手拍了拍她的头,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鱼把今天买的一些小玩意儿收拾好,“我还以为你们要唱一出十八相送,才会各自回屋呢。”
芽月撑着脸坐在桌边,“你想什么呢!”
小鱼凑到芽月面前,“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
芽月脸一红,啪的一下拍在小鱼肩膀上,“我想把你嫁出去。”
“好啊,我也想把你嫁出去,你说我把你嫁给谁好呢?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可不能随便把你嫁了……”小鱼装作在考虑人选的样子,“其实宋选、石运都不错,可是他们比你小两岁,才十五,不行不行!诶,芽月你心里有人选吗?”
芽月嗔怪道:“有啊,咱们相依为命孟不离婆秤不离砣,我心里最适合的人选当然是你啊!”
小鱼倒了杯热茶给芽月,“你选了我就不怕有人心里难过?”
“谁?”芽月四处乱看,“有谁难过,鬼吗?”
小鱼噗呲一声,没再继续打趣,她能看出芽月对姜藏的不同是因为她了解芽月,但她不了解姜藏,并不知道姜藏到底怎么想,所以现在她还不敢把这件事情捅破。
万一,姜藏只是觉得她们不容易,发善心帮助她们,或者把她们当做宋选、石运这样的晚辈来看待呢?
小鱼看着发呆的芽月,在芽月发现自己对姜藏有些不同之前,她要先确定姜藏对芽月是怎么想的才行。
夜里,芽月做了一个梦,她梦到礼州的街道灯火通明,但除了她和姜藏之外街上再没有别人。他们一直沉默无声的走着,月光在他们前面灯火在他们身后,他们就这样走啊走,就好像这条路并没有尽头。
正当姜藏要开口对她说什么的时候,芽月听见一阵凄婉的歌声,起初那个声音幽远,她听不清歌里唱的是什么……
缓缓从梦里醒来,芽月看见自己早已身处小院儿之中,手边的寻骨正散发着幽蓝的光。
此时那阵歌声越来越清晰,已经到了门外。
“水楼湾,雾沉沉,夜雨新荷陌上魂;藕荡桥,月昏昏,一把旧伞恋旧人,由来多少画中景,皆是心头梦难成……”
唱歌的人像是有万千愁绪,歌里的每字每句也都哀怨的像是在哭泣。
芽月被这歌声唱的心里有些堵,跳下凳子提着寻骨打开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