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琢低下头,这世间人心有多恶呢?
往往比你想象的更恶。
所以就算是打赢这场诉讼,孙诚也可能不认账。
说黑为白,指鹿为马,这些人什么干不出?
幸好,她有经验,也有准备。
白翊下意识往言琢看来。
这些日子,言琢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主心骨,从出谋划策到巧使妙计,都是她领着众人走,也终于成功地在县衙堂上为大哥挣得了生机。
可惜,事实证明芝芝当初的说法是对的,和这些人再能讲道理又如何?
还不如请帮土匪把县衙端了呢!
言琢对上白翊的目光,看出了里头的绝望。
“大嫂先好好休息。”言琢拍了拍刘氏手背,轻轻一握,“你放心,孙诚再嚣张也不能不管不顾民意,今日公堂上的种种都一定会没事。”
刘氏得到些安慰,挤出一丝笑来点点头,“让你和二弟费心了,要不是你们,我……”
说着又红了眼圈。
白翊握紧拳头,转身出了门。
言琢又宽慰了她几句,送了她回屋歇息。
一出院门,见白予修长的身影靠在外头大樟树下。
“二郎呢?”言琢站得离他稍远,看了看四周。
“在湖边。”白予下巴一抬。
言琢视线穿过树林望去,他们昨日钓鱼的地方有个身影,正捡着石子往湖里扔。
又是夕阳时分,水面金波粼粼。
“哎。”言琢叹一口气,眼色和暮色一样沉。
“你本不用这么为白家操心的。”白予忽然道。
“你不也是吗?”言琢并不解释,只反问。
白予一笑,就知道这小娘子随时滴水不漏。
“你跟孙诚很熟吗?”言琢走到他身畔,与他并肩而站看着湖面。
“几面之缘。”白予答得很疏离,下意识往旁退了一步,就像挨着洪水猛兽。
言琢还想说些什么,但此人背景神秘,行止又太过鬼祟,迄今为止都不敢以真面目见白家人。
她想了想,还是把话吞进肚子里。
白予本也有话想说,但见言琢言语不实,仍是诸多隐瞒,何况他根本不知她究竟是什么目的什么来头,遂也作罢。
两人各自打起算盘。
高府内一片愁云,完全没有了下晌时赢得官司的喜庆。
就连芝芝都惆怅下来,拉着白翊言琢将高家祠堂内的如来观音祖宗都拜了个遍。
言琢思来想去,决定独自动手。
有些担忧她还没跟白翊说,说了徒让他担心,也不知该跟谁说。
孙诚被抬回去后醒来第一件事,定然是找芊芊算账。
而在和芊芊对质,听完高县令那边的汇报之后,他会迅速明白过来:妙音笛被调包的事儿和那之前出现的孟家兄弟有关系!
言琢在商定他们以金陵来的“孟”姓人氏出现在水云楼,便是想引着孙诚往金陵孟观那儿去想,给孟观泼泼脏水也好。
那么,孙诚定然会先去调查这孟家兄弟和白家的关系!
一旦让他发现金陵孟家根本没有这样两个人,他会如何?
会毫无顾忌地对白大郎下手!
也就是说,他们虽赢了这场诉讼,却也激怒了孙诚,如今在狱中的白大郎,此刻才是最危险的!
言琢倒是有把握能救他出来。
可是该怎么和白翊等人说明她哪儿来的本事调动那么多人手?
毕竟她现在只是个在闺阁里养了十七年的何言琢。
做到如今这地步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什么在梦里在其他地方生活十几年这样的话也就哄哄甜果儿而已。
白予倒是可以做个伙伴,但这人明明是个好色之徒偏装正人君子,只怕和孟观是一路货色。
言琢看了看渐渐落黑的天色,握了握袖中陈三河给她送来的令牌,单独行动吧!
白翊与她在院内分屋而睡。
她借口早早躺下,又打发甜果儿去照顾芸儿。
待听白翊那边关了门,起身换上那男装,绾好发髻摸出了门。
城南一所普通茶叶铺,言琢轻轻敲开了门。
“找谁?”门内人打量着言琢。
“有黄山毛峰吗?”言琢低声问。
那人迟疑片刻,“明前的早没了,您要现在订明年明前的还得排号呢!”
“其他的也可以,只要是皖南的就行。”
那人拉开门,“您进来库里看吧。”
那人领着言琢进到内院,转身念了句:“首夏犹清和。”
言琢顺口接:“芳草亦未歇。”
那人年岁大约四十上下,蓄一字胡,臂膀健壮,闻言神色一松,朝言琢抱拳道:“小娘子是皖南来的?将爷可好?”
言琢并未刻意藏起女子特征,做男装打扮只为方便行事,是以这人能一眼看出。
她拿出陈三河给她的那块令牌,“我是海城白家村人,这令牌是皖南来的,但任务是金陵来的。”
皖南意味着陈三河,金陵意味着她自己——玉娘子。
陈三河当初建立潜卫便是采纳她的建议,而发展潜卫所用的银钱,大半来自言家的宝丰铺。
是以言琢虽人不在军中,但玉娘子在陈三河属下中的影响力绝对不可小觑。
那人见到令牌,肃然立定,抱拳道:“原来您是玉娘子的人!属下乃海城潜卫联络人罗庚,可是玉娘子有何吩咐?”
言琢点点头,“你们尽快去救一个人,现正关押在县衙大牢内的白家大郎,白旭。”
“白家大郎?”罗庚略沉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