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远送!”
到了门口,李牧与送出来的刘神威告别,刘神威微微欠身行了个礼,看着李牧上了马车,转过身回到孙思邈的书房。孙思邈还在看着李牧带来的药单,目不转睛,似有所思。
刘神威撤下了茶盏,又泡了壶新茶过来,轻声道:“师父,徒儿在门口听着了。左思右想,不得不提醒师父一声,徒儿觉得,逐鹿侯说的这些话,恐怕不全是真的。”
孙思邈把丹方放下,看着徒弟,微微一笑,道:“这么漏洞百出的谎言,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如何能瞒得过我的眼睛?我常常说,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本事。无非就是活得长了点,见过的人和事多了些。你当我是在谦虚么?实际就是如此啊!我这一辈子,见过的人多如牛毛。这人是什么脾气、什么秉性,无须任何相面法,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不客气滴说,再心机深沉之辈,当着我的面撒谎,想要不被我看出来,也是难如登天。他说了第一句,我便知道他在撒谎了。但他拿出的药单却不假——”孙思邈看了看自己的徒弟,道:“你觉得此事,该如何看待?”
刘神威沉默不语,半晌,道:“徒儿觉得,或许压根没有什么落魄汉子。这丹药和丹方,都是李牧的。只是不知道他从何处得来,却又不好问,着实难办。”
“然也!”孙思邈颔首点头,道:“你能有这份见识,也不枉跟我这么多年了。此次你我师徒分别,我也能放心许多。”
刘神威大惊失色,上前牵住孙思邈的袖子,跪在他的面前,道:“师父!你要赶徒儿走吗?徒儿做错了什么,还请师父示下,求师父不要赶走徒儿,徒儿要跟随师父——”
孙思邈拍拍刘神威的手,把他拉了起来,道:“这些话你无需说,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如何能不知道你的秉性。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路漫漫,你的路总归还是要自己走。若跟在我的身边,你永远也无法走出自己的路,这是为师所不愿见到的。”
“我这一生,不知传授了多少人本事,随心随性。我觉得有缘分,就指点……”孙思邈顿了一下,笑道:“谈指点有些托大了,帮衬吧,就是帮衬一下。我是不在意什么师徒之名的,也不在意徒弟能为我带来些什么。就像那袁天罡,他得了我的帮衬,自是他的缘法。修道之人,讲的便是一个缘字。”
“你我能够有着一段师徒之情,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总要有一个结束。明日我入宫见一见皇后,然后便不回来,直接南下去寻药。你不要跟着我,也不要伤感。师父也不瞒你,前些日子,我偷偷为你算了一卦。你往后的前程,还是在这长安城。你就留在这里,我会把李牧给的钱,都留下给你,你都用在百姓身上,就算对得起师父了。”
刘神威还要说话,被孙思邈摆手制止,道:“你若不信师父的话,也可。但在一千两金子用完之前,不许离开长安。师父对你的要求,也就是这些了。”
刘神威见孙思邈主意已定,知道自己不能更改,默默地流着眼泪。
孙思邈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资质不是上乘,但你有一颗医者的仁心。且与我不同,在我心中,修仙得道总归是最重要的,而你则心无旁骛。我把这些年的手札留给你,多多揣摩,或有一日,你的医术会超过我,那时才是师父最欣慰的时候。”
刘神威哭泣道:“师父,徒儿哪有那种能力。徒儿只盼着跟着师父,鞍前马后,才能心安啊!”
“这才是师父要与你分开的原因呐!”
孙思邈又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去吧,我要打坐,歇息一会儿。”
刘神威抽抽搭搭地走了,孙思邈叹了一声,盘腿而坐,闭目凝思了起来。
……
没混到饭吃,李牧也不觉得扫兴。孙思邈那府邸,除了他们师徒,只有一个小厮。看着也是没人做饭的,能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来到西市,这里什么吃的都有。光是小吃,就有几十种,不要说一个肚子,十个肚子都填饱了。
说起来也有日子没来西市吃东西了,今日时候尚早,李牧便让独孤九驾车来到了西市。兄弟二人把马车寄放在市口,步行进入西市,打算溜达溜达,吃些小吃,什么时候吃饱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李牧正琢磨吃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香味传了过来。李牧顺着这香味,越过三家铺子,来到了一处烧烤摊。这里正在烤全羊,摊主是两个胡人,面貌有些凶恶,因此虽然羊烤的滋滋冒油,看上去十分有食欲,也没人来光顾他们。
两个胡人因此有些焦急,恨不得伸手去拉客。但他们俩都不会说汉话,屋里哇啦地说了一通,配上他们的相貌,倒像是抢劫的,吓得人们都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过来。
李牧确是不怕的,倒不是因为他三品军侯的身份。而是因为独孤九,有独孤九在他身边,不要说这两个胡人,再多几个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李牧是能听得懂几句胡人话的,只是懂得不全而已。
两个胡人终于等到了两个不怕他们的客人,高兴得不得了。非常热络,屋里哇啦地一通说,把二人让到了桌上。这桌子非常粗糙,一看就是徒工的手笔,但凡是个木匠,也不能把四条腿不齐的凳子摆出来。
不过在这市井之间,也没那么多挑的地方。李牧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他会来这里吃烤肉是因为闻到了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