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难受,不但在身体上,还在心上。
魏征没有想到,在他治下的御史台,竟然出了八个叛徒!
他们都是山东籍贯,他们都是山东士族,他们为什么会倒戈?就因为李牧的威胁吗?
不就是泼粪吗?又死不了,怕什么来?士为知己者死,死都不怕,还怕泼粪?
他理解不了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尤其是其中一个叫做王境泽的御史!在李牧泼粪的前一天,他还口口声声号召众人团结一心,跟李牧斗争到底。但是转过身来,他就开始为李牧歌功颂德,宣扬新政的好处,批驳山东士族,更是把他这个御史大夫,骂得体无完肤。
魏征的心都在滴血!
王境泽啊王境泽!你有这番本事,这等辩才,对付李牧的时候你怎么不使出来!你为何要掉转矛头,指向自己人啊?
队伍中出了叛徒,已然是打击了。更可气的是,李世民竟然以王境泽深明大义,宣扬新政有功,晋升他做御史中丞!从一个六品上的监察御史,升到了四品下的御史中丞,连升四级,顶上了因弹劾李牧而被流放岭南的赵义的位置,成为了大唐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御史中丞!
他何德何能,敢窃居此位?
难道就因为谄媚吗?
昏君!
魏征岂能惯着这种臭毛病,朝议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与李世民大吵了一架。但是这次,他没吵赢。因为满朝文武,像是联合了起来一样,七嘴八舌同气连枝,纷纷对他展开了攻击。
好虎还架不住群狼,何况内部已经出现了叛徒?
不但王境泽为首的八个叛徒站出来唱反调,其他御史也都默不作声。他们刚被泼了粪,身上的味儿还没散尽,谁敢出来说话?一个个都装聋作哑,只当听不见。
魏征驳斥得体无完肤,有人说魏征要在御史台搞一言堂,不然为何容不下不同的声音?
还有人说,魏征你也太霸道了吧,如今陛下任命官员,也要经过你魏征同意么?
怎么难听,怎么说,怎么噎人,怎么说,把魏征挤兑得恨不得当场爆炸!最后,他实在是辩不过,只好无奈接受了王境泽升任御史中丞,成为御史台实际上的二把手这个事实。
回到家中,魏征就病了。裴氏无可奈何之下,想到魏璎珞在李牧府上。她哪里知道魏璎珞如今的情况,还一直以为李牧是相中了魏璎珞,才会留下她。这才有了派门房过去,看看魏璎珞能不能帮上一点忙。若是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只是一个丫鬟,以裴氏的性格,断然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喝点粥吧。”
裴氏端着稀粥过来,放在床边,对背对着她的魏征说道。
魏征这几日,家里家外都是夹板气。在朝堂遭受四面夹击,在家里,也要看裴氏的脸色。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但他又无法对妻子发泄不满,只好做个闷葫芦,你跟我说话,我不理你就是了。
“不吃啊?”
魏征还是不吭声。
“真不吃?”
魏征其实想吃,但是想到自己吃了,也许妻子就没得吃,摇了摇头,道:“我不吃!”
“唉、”裴氏叹了口气,道:“刚刚陛下派御医来过了,让我打发走了。我知道你的脾气,可是你这样也不行啊,你真不想活了?”
“活!活什么活!”
魏征霍然而起,吼道:“天子不明,只愿听信谗言,昏聩已极!还有那些人,身为御史,没有一点刚正不阿的气概,竟然临阵倒戈,吾不耻也!”
吼叫完了,魏征又咳嗽了起来。
裴氏帮他拍着后背顺气,道:“你也不能凡事都把坏处往别人身上想,你怎知陛下和逐鹿侯就一定是错,你就一定是对呢?”
魏征瞪着眼珠子看向裴氏,道:“连你也……”
“唉,不与你说了,你就是个死心眼!”
裴氏摇了摇头,把粥碗拿过来,放在魏征手边,道:“你爱喝不喝,我也不管了。我去把那匹布织完,明日拿去卖了,给你买药。”
裴氏起身的时候,魏征看到了裴氏的手,她的五指,都缠着破布,隐隐地还能看到血迹,显然是织布的时候,被线割伤了。
“夫人!”魏征忍不住开口。
裴氏回头看他,道:“怎么了?”
“我对不住你。”
“你知道就行。”
裴氏笑了一下,出去了。
魏征是一个执拗的人,一根筋。他的夫人,也是一个执拗的人。这辈子跟了魏征,吃了很多的苦,但是她从来未曾后悔过。
日头偏西,出去了半天的门房终于回来了。裴氏正在织布,门房冲进来,把一个荷包交到了她的手上。
“小姐给的。”门房是个最笨的人,说话很费劲,但是好在意思能表达清楚。
裴氏把荷包打开,吃了一惊,道:“怎么这么多?”
门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荷包里一共是十两银子。
逐鹿侯府给下人发的薪水,可以说是全大唐最高了。李牧之前规定工部的工匠,技工一日三百文,力工一日一百五十文,这已经是非常高的工资了。但是逐鹿侯府的下人更高,逐鹿侯府的下人,一个月十两银子,每日比技工还要多三十三文。下人们吃住都在府里,钱根本花不完,就算丫鬟爱美,买一些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