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着右手给她看,伤口不浅,还滴着血,些许地方因为螃蟹爪子沾着泥,血色发污。
“痛死活该,傻子才和螃蟹玩儿。”洛黎叹气,从乾坤袋里寻出一袋清水,给伤口开始做简单处理。
她动作不轻柔,夹带着一丝怨气。
若不是因为他,她一辈子都不想见千隽派这群道貌岸然的臭道士。
“你早晨不是在洗衣服吗,干嘛跑出去当冤大头?”
洛黎拿出白纱,将他伤口包扎精细。
“什么是冤大头?”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跟着千隽派的人走?”
“他们拿着你的面纱,说要去找你……昨天我说了你的名字……都是我的错。”水木低着头,长睫覆在眼睑上,落得一片阴影,声音越来越小,委屈极了。
“谁说那面纱就是我的?”
他愣了下,低声道:“那不是你吗?我认得上面的绣纹。”
“那又怎样,世界上一样的东西多了去了,一块布料而已,这东西我有,别人也会有。
你想没想过你胡乱出头,受苦的是别人?我要不来找你,你怎么办?和你螃蟹在这儿待到地老天荒?”
他眸子水汽蒙蒙,咬着唇瓣,“我错了,你别生气。”
“你要是再强出头,我就把你扔到孤岛上,让你和螃蟹过一辈子。”
水木是真的傻了,洛黎说什么他信什么。
此言一出,他觉得自己会被丢在这里,急忙拽住她袖口,卑微到极致。
“别丢下我,我只认识你。”
他声音软糯,那副可怜样不知怎么就印到洛黎的心田里,抓挠住了她最后一丝怜悯。
这人……真的有毒!
“行了,下不为例。”
他赶忙点头,和小鸡啄米似的。
“走吧,我们去找另外一个祖宗。”
洛黎招呼在旁边看了半晌的洛繁星,兀自走上玲珑镜。
洛繁星抢在水木前面上来,凑过去,“我感觉你养了个儿子在旁边,照顾的比对你自己还仔细。”
瞪她一眼,“你见过这么大的儿子吗?”
“那就是你对这种人畜无害的东西有种异样情结。”
“再多嘴你就自己御剑去!”
洛繁星抱拳笑笑,调侃她简直能让自己舒爽百倍,何乐而不为?
水木知道自己办错了事,远远坐在镜子边上,希望她借此能消气。
洛黎琢磨着寒东宇那架差不多也该吵完了,那个什么阿鹏阿鸟的事儿也问清楚了。
她在这里耽搁的实在太久了,晓芸那里还毫无头绪,水木这脑袋也是一团糟。
想着想着,又到了结界入口处,看守的子弟见她去而又返,没有为难便放她进来。
石台上早没了寒东宇的人影,唯留四名看守的弟子。
“寒东宇人呢?”
“和师兄走到一旁理论了。”其中一个小弟子指了一个方向。
“你们二人在这儿等我,我把他找回来我们就走。”
水木其实想跟着,可见她面色不悦,没敢张嘴。
寒东宇不难找,可找到他时,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垮了。
他猫在一处灌木丛旁,十指插入发丝中,苦大仇深地呆坐着,脸色比何乐只差不好。
“发生什么了?”
他愣在那,神思不知游离到何处,完全没有注意到洛黎的到来。
她晃了晃他肩膀,“你也傻了?”
寒东宇茫然抬首,双目泛红,眼角有些可疑的水渍。
现在哭成了男人的特权了?
前面刚哄好一个,这儿又来一个。
“洛黎,你说人为什么会变……”
“你这没头没脑的说的什么话?到底怎么了?”
“你就告诉我,人为什么会变?”
“或因情势所逼,或因亲友变故,或因天灾人祸……人之常情。”
“可你若被一个人百般折磨,待多年后,自己会变成那个施暴者吗?”
“之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别人我不知道,至少寒东宇你没有。”
他忽而泛起苦笑,像是自问自答。
“的确,我也变了,我从一个九州闻名的书画商人,变成了上不得台面的军火贩子……我的金珠灵玉,都是建立在别人生死之上的,说到底,我的罪孽比阿鹏更加深重。”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别管你是书画商也好,军火商也罢,只要不是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又有何所忧?我知你与睿王的关系,他是天子之命,你若甘心以他为主,又有何罪孽可言?”
“你不懂。”
“那你跟我说个屁哩?你要伤春悲秋,回头我陪你大醉三生,但别在千隽派的地盘上丢人现眼行不?外面还有个傻子穿着一身里衣逛荡呢……”
他颔首应下,有气无力地起身,像个傀儡似的,随她离去。
一路无人言语,秋日的海面上日头毒辣,镜体上也没个遮挡物,洛黎立于其上,身心俱疲。
楼晓芸之事,如眼前这茫茫大海,迷失在其中,毫无方向。
一个时辰后,几人才回到离岛。
洛黎这几日消耗了不少灵气,简单招呼一声就回房睡去。
寒东宇也板着长脸,找小二讨了几坛酒,闷声回屋。
唯留洛繁星和水木二人。
洛繁星扶额,看来给这傻子买成衣的事,只能落在她身上了。
离岛,客栈内。
不知不觉已到日暮时分,半边暖阳没进彩云,烧得流光漫天,煞是好看。
泛黄的窗纸被染上色彩,十分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