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巷,渝味轩。
洛黎抱着一壶温烫的梅花酒,倚在邻水的窗户处,自斟自饮,怅然地望着远处冷清的冬雪景色与河对岸的路人。
已是岁末,一多半的铺子都关了门,准备回家过年,路上的异族人也少了许多,平时那样热闹的燕阳,怎么看着如此萧索。
可身份再卑微的百姓,都会有个归处。方才问过小二,连李青都回渝州老家过年了。
而她呢?
连个去处都没有。
以往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就落到让人指着鼻子骂的田地?
狐媚子?
烂货?
甚至用她爹来羞辱她。
想及此处,她仰首,又灌了半壶酒。
琼浆玉液火辣辣的,顺着喉咙,暖入丹田。
突然很想师父,还有师兄们,甚至那几个不待见她的师祖。
寒风灌来,冷了她面颊上滚烫的泪,亦是寒了她那颗飘无居所的心。
洛黎再抬手灌酒时,瞧见手镯上泛起微弱的白光。
是祁沐萧在用御识术寻她。
可惜,他找不到的。
洛黎用了新学的阵法封住了镯子内的那缕神魂,半分气息都泄露不出去。
想躲开一个人,很容易。
她如今心烦意乱,真的不想见他。
幕落时分,雅间的地毯上几十个酒壶东倒西歪,酒染斜阳。
身着杏黄小袄紫罗裙的女子蜷缩在贵妃椅上,怀中抱着三个酒壶,人已醉的不省人事。
忽然,两个男子从外走入,走在前面领路的人身着书画院青色直裰,另外一人披着白狐貂裘,帽兜半遮,容貌隐在暗处。
他看到卧榻上的她,想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能猫在这一个人喝酒,连个能聊天的人都没有,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他低声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喝的?”
“从中午开始的。”
“纪筍,你去给她开个天字号房,就回去吧。”
“是,先生。”
白衣男子见那小脸让酒气熏得通红,睡觉都带着轻轻地鼾声。
鲜少见她穿女装,可这丫头一捯饬,竟比梦霄楼的女人还要千娇百媚。
他叹口气,默默地将她怀中那几个酒壶收走,又将窗户关好。
他看了半晌,把手抚上她额头试了试,无奈道:“小五,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又搞得这么狼狈……”
他正要抽离手时,那丫头一把抓住,吧嗒了下小嘴儿,喃喃道:“师兄……”
白衣男子惊得一动。
随后又听她娇娇地道:“这壶酒是我的……”
“……”
男主弹了下她小脑门儿,随后将她横抱起,掩在裘衣中,随后抱到客房里,替她拾掇干净了才离去。
……
……
同一时刻,姚相府,主院偏房。
姚应春扶额坐在榻旁,冷声道:“还魂蛊用给你了,这笔账怎么算?”
榻上阿尹半阖着眼,神情涣散,屋内的地上还有些未收拾干净的血迹,已经干涸。
姚应春见他不答,冷嗤道:“阿尹,这事,你跑不掉了。”
“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姚应春俯身低语片刻,男子的目光逐渐凛冽起来。
“那女人的命,我一定要,你把副蛊给我一只,我助你成大事。”
“不后悔?”
“最后一件,然后你给我解药,你我再无瓜葛。”
“一言为定。”
……
……
腊月二十三,送灶神。
洛黎穿戴妥当,步至前厅,见几个伙计正在清扫大堂。
其中一个小二见到洛黎下来,从桌上抓了点什么,跑过去捧给她。
?“姑娘,来两颗灶糖吃。”
“多谢……”她捏起一块,含在嘴中,“可知昨日是谁把我送到客房的?”
“我是没见到……”他转身问其他人,“你们可有见到是谁把姑娘送到天字一号房的?”
几人纷纷摇头,忽而一人拍了下脑袋瓜子,道:“谁送的不知晓,我倒是记得谁给姑娘要的房,是个异域人哩,他遮面模样,只看到一对幽绿色的眸子。”
洛黎怔了下,颔首,从荷包里取了一把银叶扔给小二,“多谢。”
小二急忙道谢,想她昨日叫酒时出手大方,又着锦衣掩面,还有侍卫暗中保护,不知是哪家大户小姐偷跑出来的。
洛黎独身走在涯巷,寒风飕飕。
选了个僻静的巷子绕到百草商会后门,待了约一个时辰,随后她坐上商会的马车,往皇宫东门开去。
祁瑾仪似是早已安排好,把守的侍卫见到令牌后并未为难,立马传人带她进去。
引路的张公公是个熟人,自是知道皇后去刑院天牢用私刑的事,可见到洛黎双手无恙,暗自惊讶,面上却也恭顺地行礼,选了条偏僻的小路带她进了芬芳阁。
公主的宫内光景依旧,院内两个雪人儿堆的小巧,洛黎匆匆撇了一眼,便随张公公进了正殿。
屋里炭火烧得正旺,暖烘烘的,殿内的宫女上前接下大氅。
祁瑾仪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她,起身迎接,“洛堂主,别来无恙。”
她躬身回礼,“殿下,我已辞官,不再是洛堂主了。”
“本宫若没记错,父皇并未准许,那奏折还压在吏院待批呢。”
洛黎并不知情,祁沐萧也未提起,听到这消息也没什么反应,淡淡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早已不在意。
祁瑾仪见她情绪不高,转而吩咐道:“雨停,去拿些梅花金丝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