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人在唤吾名?”绽开的绿芽中,伸出一支雪白的手臂。
女孩抽离椿芽的束缚,亭亭地站在墓碑的废墟上。
她看上去介于女童与少女之间,身量极小,黑瞳如古井。
似乎对身上椿芽同色的衣衫不太满意,她扭身换成了和倾城手中伞同色的明红色繁复长裙。明明是神祇降临的声势浩大,却偏生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妖气。
“是我。”灵枢为压住大椿树化形的‘气’,彻底催动了自己的妖化。
覆在身体表面的花纹出现复又隐去,妖瞳如翡,指尖淬利,原本的衣衫化成了几近纯白的长袍——
再过两年,待他成仙后,这件衣衫上最后的杂色也会褪去。
因为近千年的道行,彻底妖化的灵枢施放出的妖力压制不输初降生的大椿树,径自接管了以此为中心方圆几里内的控制。
“你……是谁?喂养她的人?”大椿树歪了歪头,疑惑地问道。
若非手握控制自己的秘术,来者凭何接掌神的领域。
“我不是。”灵枢的问询方式和倾城的设局不同,更简单直白。
“想得到你要的答案,要拿我想知道的东西来换,公平么?”
“可以。”大椿树并未多加思考地便同意了,“你想知道什么?”
“她是谁?”
“她是我的骨血。”
“你是谁?”
“我是妖。”
“不可能,妖绝不能压制住我的气。”大椿树并未动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拱起手指,聚起的神力很快在灵枢的领域内消散。
“因为我不是你认知里的那种妖,你也不是真正的神。”灵枢微笑。
“如果你愿意多说一说‘她’的故事,我也可以为你详细解惑。”
“我从一具不死的尸骸中苏醒,受人灵药灌溉一千七百年。”大椿树扁了扁嘴,像个被欺负的小女孩一样委屈道。
“他已经三百年没有出现过了。”
“你记得他的脸?”灵枢和倾城对视一眼,转而问道。
“我记得他的声音。他最后一次来的时候说过,要把长生还给我。”也许是只能被迫倾听世界的声音太久,大椿树说起话来有些吟哦般的缥缈。
“这三百年中的灵药……和过去的不一样吧。或者我该问,最后这二十年的灵药,是不是也有差别。”
“没错。”大椿树的杏眼圆溜溜的,气鼓鼓地回问,“你已经问了三个问题了,该回答我的了。”
“虽然你的化形引来劫雷,天降异象,生而为神,但你却和他们都不一样。”灵枢接过了倾城手中的红伞,向上一抛,化作万千木叶飘零。
坠落的叶子触碰到大椿树的身体后,像是被汲取了全部的生命力,迅速腐朽。
“这是‘孽’。”灵枢的神情有些冷酷,“你的不容于世不仅是违背了神降临人间的秩序,而是因为生有余罪未消。”
“我最好奇的问题,连你自己也回答不了。”
大椿树有些茫然地睁大眼睛,更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浇灌了你一千七百年,致你成功化形的灵药里,到底有什么。”
令万物成枯的罪孽,引得九天劫雷、只能利用神器馆阁书和即将化仙的妖猫之息护体才能成功降生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要知道只有亡者才会受到妖猫之息起尸,从坟茔中生出的这株极寿之木,怕是连根都比忘川之水还要阴毒。
“你为什么要把我从暗河带到这里?”倾城从灵枢身后探出半张脸,用一种非常纯良的语气提问。
“你的身上,有我很熟悉的味道。”大椿树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倾城放置着馆阁书的袖袋,“真的,非常熟悉。”
“比三百年来都没有出现的那个人更浓郁……”
馆阁书是聿皇子的手笔,难道用不死尸骸培育大椿树的人真的与神族相关?可神族为什么要追求对于他们而言最无用的长生?
而且,还提到了一句——我把长生还给你。
“你之前所说的,不死的尸骸,已经被你吸收了吗?”倾城问道。
大椿树却转头看向了灵枢,“如果你可以带我离开这里,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你不可能离开这里。”灵枢漠然,“一棵树,怎么可能离开自己的根呢?”
“我知道你有办法。”大椿树很偏执,睁得圆圆的眼睛写满了坚持。
“我没有。”灵枢连虚与委蛇都不屑,侧着走了半步,把倾城完整地遮回身后。
“她本身没有神息,虚假的种族是靠着蕴含神息的灵药堆砌出来的。
那具不死之躯,怕也是始作俑者用尽办法炼制出来的。”灵枢背对着倾城解释道。
“不用管她了,重点还在灵药上,那里面绝对有人间界不能碰触的禁忌,如此费尽心思追求长生,又能不间断浇灌一千四百年的人……怕就是长生君密令中提及的食龙。”
“你是说,食龙用尽心思、花费一千七百年创造出一棵假的极寿之木,就是用来归还长生?”
“那他和聿皇子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食龙众多尝试中的失败品罢了,三百年前就已经被放弃。怕是青谷的人不死心,想利用残渣攫取不完全的长生秘密。”
灵枢宽大的白袍显得仙风道骨,随意地振袖挥下,谷中灵智初开尚未化形的妖物皆受他役使,将大椿树团团围住。
淬利的指尖凭空划下含有妖力的符文,一个三尺见方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