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如今已经是夏季了,能不能赶上当地的播种季节还是个疑问。若是今年的春种已经错过了,那还要南边支援一年的口粮。

沓县和汶县都是小县,不是州郡政治中心也不是经济城市,因此两个加起来才两万多人口。曹家计划迁来五千人,平白多出了四分之一,光是吃就是个大问题。不想盘剥百姓,开荒又来不及,那就只有抢大户的。

但几百人的沓氏远远不够填曹家这个大坑,阿生估摸着还是要从南岛和琉岛吸血。也不知道郡城的公孙氏够不够友好,若是能交易,用白糖和烈酒和他们换粮,可比运输粮食来得划算。

细节太多,阿生拿了个袖珍本,一条一条仔细地记下来。未雨绸缪总好过亡羊补牢。

阿生在沓津呆了整整七日。规划图出来了,医堂的地基也开始打了,一半的船只返航威海,她这才带着卫队往沓县去。带着辎重、粮草和药草,情况就和曹操他们完全不一样了。牛车在石子路上从早颠到晚,才算是到达目的地。

坐落在地峡上的沓县城地势选得很险要。它是从旅顺口进入辽东半岛的必经之路。虽然周长不过一千米的县城真的小到可怜,也无法抹除建造者高明的眼光。沓氏的坞堡与沓县遥遥相对,分别扼住了这座地峡的两端,形成了一种军事地理上的一线天:

想要去往辽东郡,就必须从沓县和沓氏坞堡之间穿过;而过关的道路上,则设有东汉最低一级的军事设施——乡亭。沓氏组织乡勇们在这里聚集,向北可以阻挡来犯的异族,向南可以过滤逃荒的流民。

“好一处险地!”阿生感叹道,这大约算是时代的智慧了。要不是他们夜袭,想要将沓氏这样的地头蛇连根拔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出来迎接的是段颎,经过一场杀戮后老爷子反而显得更加精神了,就是那种整个人都活过来的感觉,特别邪性。“二郎来了。”他笑眯眯地说,“这是块好地方,就是耕地少了些。”

阿生迎着西斜的阳光看三米高的城墙,眼睛微微眯起:“当初建造此处的沓氏先祖,是有识之士。”

“先祖有识也没用。子孙不争气,骄奢淫逸不说,还没有骄奢淫逸的资本。三代人中连个六百石的官都没有,懂吧?”

懂啊,这种只能算地方豪强,称不上世家。有汉一朝,豪强都是政府打压和世家倾轧的对象。没有高官支撑又占着交通要道的家族,就宛如小儿持金过闹市,早晚被人活吞了。

不是曹家,也有别家。

不过是曹家这条过江龙下手够快够狠罢了。

阿生没有往沓县去,反而去看沓氏的老宅。走近了,就能看见坞堡的外墙上,黑色的血迹和火烧的烟痕混杂在一起,东一块西一块,昭示着一周前的惨状。若是仔细些,根据血迹的溅射还能推测出受害者的身高和倒下的方向。

这样的景象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仿佛是侵略者似的。

阿生深吸一口气:“走,进去瞧瞧。”

段颎的老脸一下子垮下来了,愁得开始抓头发:“祖宗诶,你一女娃娃……啊不,你一个文人,看这个做什么?”

阿生:“万一地窖里有活口……”

“早就搜了十遍了,连沓老贼的棺材钱都掘出来了!你去,保证什么都找不到!”

“哦……”语气很失落。

段颎拽着阿生的衣袖往县城的方向走。“来吧,知道你今天到,大郎特意喊了城里食肆的酒肉。天天吃海鱼,嘴巴都苦了吧,今晚烤只羊解解馋。”

阿生不情不愿地被段老头拉着动,脚下的摩擦力都大了几分。

段颎拿她的圣母心没辙,只好说:“一个庶子,两个庶女,并三个小孙子,还活着。”

“啊?”

段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沓氏。”

“去了营地能看到?”

“去了营地就能看到。”


状态提示:95.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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