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刘南北时时回头看着她,林婉婷准备自己在操场上打个地铺算了。精神再粗大的女汉子,前面也还有一个女字。就算心中清楚,这一班的人,不会有暴露癖,不会有人裸睡,可心里那道坎,真心是道坎。
“快点。”刘南北低声催促,身后也传来了低低的脚步声,应该是班长也要回宿舍了。
林婉婷不敢再在楼道里逗留,与刘南北一起溜进屋子。林婉婷正在做心里建设,我现在就是一个男的,就是一个男的。
就听黑暗里另一个男生的声音传来,声音也压得极低:“南北?”
就听刘南北小声道:“回来了,你睡吧。”就把自己的背包轻轻放到空着的一个下铺上。已经着手解背包绳。见林婉婷还是不动,就冲着她又小声“嘿”了一声。
林婉婷只好把自己的背包放到唯一空着的床上,心里告诉自己,还好还好,是上铺,自己上了床,转个身,就能把这些人都抛到身后。
说她鸵鸟也好,说她阿q也罢,现实就是如此。时间忽然被推到了两年前,她掌握的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不眼不见心不烦、见招拆招,她又能干什么?
现在站出来,告诉大家,她不是李万亭,而是林婉婷。也不是应该出现在2012年,而是在2015年才应招入伍?别天真了,一旦她如此说,大家只会是一个反应——这个新兵,受不了新训压力,精神出了问题。
等待她的,只有两条路:医生诊断她的病情不严重,她将会被退兵,回到这个李万亭的老家,那个不知在哪个旮旯里的乡村。如果她被认为病情严重,等她的就更简单,安定医院一定能腾得出床位来。
所以,即来之则安之,是林婉婷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年轻的身体,在极致的疲惫压榨下,就算是有再多的心事,也挡不住睡意。翻不上两个身,在一片或深或浅的呼吸中,林婉婷也就与周公约会起来。
起床号如约而至。大家都条件反射地开始闭着眼摸自己的衣服。提裤子的时候,林婉婷心里不由中指连连,nnd,身体真不错,一柱擎天呀。
忍着别扭,穿衣服的动作却不能慢,等跳下床的时候,她已经把上衣的扣子扣好了。大家和她的进度差不多,就有人急急地跑出屋门,一看就是忍了一宿,要去上卫生间。
林婉婷习惯性地要喝上一口水,可看着杯把一律右斜的九只墨绿色杯子,她又犹豫起来,哪个才是李万亭的呢?
有昨天结伴夜跑的经历,刘南北见她发呆,忍不住提醒:“还发什么愣,快点走吧。”说着自己随便拿起一个杯子,把里面剩下的凉水喝了个干净。
又有别人,也是看哪个杯子里有水,就拿起来喝上一口,也没有一个人兑点热水。
林婉婷暗自摇头,真是一帮牲口。当年她们女兵,谁不小心动了一下别人的杯子,就能得人一个白眼,更是得眼睁睁看着人家把杯子洗上三五遍。
又有谁喝放了一晚的冷水,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就是屋子里有暖气,水也冰牙呢。她还是找了一个今早没人动过的杯子,从暖瓶里倒了一点热水,一点一点地抿下去。
“快点,楼下开始集合了。”一个与刘南北长得有八分相似的人,在门口叫了一声,大家就一个跟着一个的一边系着武装带,一连往楼下跑。
早操除了要跑步,还要重新练习这几天已经训练过的科目。林婉婷的身体是有原主的本能,可本能不代表一切,他的靠脚,总是比别人慢了小半拍。
别小看这小半拍,整齐已经不在四班,靠脚时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提醒这九个人不是那么整齐划一。林婉婷心里暗暗着急,努力让自己跟上、跟上。
越急越出错。她心里只想着让自己快些、再快些,不想误听了班长的口令,“向右转”给转反了,来了个向左转,与所有人背道而驰了。
“李万亭!”班长已经忍无可忍。这个李万亭,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与班里的人不大合拍,可经过几次加小操,已经纠正过来了。今天又是怎么了。
“到。”林婉婷又是一个条件反射地应道。
“出列。”
“是。”
一个正步,林婉婷到了队列外面。
“其他人,向后转。”班长的口令干脆利落。
“啪。”只一声,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林婉婷瘦削的后背上。
“稍息。”班长的口令是对着其他人下的,林婉婷知道没有她什么事。她的身体越发挺直,后背的肌肉紧张得有些发疼。
“李万亭。”班长的口令已经出,按着左、后、右的顺序,足足让林婉婷自己一个人,在众目葵葵之下,转了五遍,才算是放过他。
从个人动作来看,李万亭的动作虽然还有些生涩,在新兵里也算得上中上水平,比他自己原来的动作也标准不少,可为什么就是与大家合不上拍,班长也找不出问题所在。
要想大家合上拍,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练。班长让李万亭(林婉婷就要成为过去式了)入列后,开始了周而复始的训练。
中间没有一秒钟的休息,也没有调整的时间,口令一个连着一个,听得出班长心中的急迫。今天下午就有小型会操,检验一下半个月来的训练效果。这个时候发现班里出现了不合拍的人,班长心里不发急才怪。
听着大家粗重的喘息,李万亭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大家怕是心里已经把他给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