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今儿正好是七月半,感恩寺里原就有着盂兰盆法会,因此,放生池边的闲人也极多。早先那状元府的人把凉亭给清出来时,便叫众人都注意到了这边有贵人出没。平头百姓虽说怕事不敢靠前,倒也不妨碍他们远远站着瞧一瞧热闹。后来,便真叫这些人瞧着热闹了,先是那长公主家的千金竟亲自动手去追打一个布衣小子,后又叫众人看到,不知打哪里窜出另一个布衣少年——仿佛是那布衣小子的兄弟——冲出来,甩手就将状元府的下人给扔进了放生池。顿时,这番热闹就叫那些闲极无聊的平头百姓们看得忘了忌讳,纷纷往那凉亭底下凑了过去。
一个老太带着半真半假的关心,看着那被状元府众人团团围住的少年担忧道:“哎哟哟,这小哥儿怕是要吃亏了。”
顿时,便有那眼神儿好的,回头冲那老太太笑道:“您老可瞧清楚了,那人是谁。”
于是,众人这才仔细往那被围住的少年脸上看去。
就只见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五官轮廓甚是清俊,偏那两道高挑着的八字眉,却是把原该有的俊美破坏迨尽,只叫这张脸给人留下一种顽劣无赖的印象。
看着那著名的八字眉,人群里顿时就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轻笑,四下里隐隐约约响起“荒唐王爷”和“不靠谱王爷”等等名号。便又有人笑道:“这算不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竟是他们自家人跟自家人打起来了呢。”
却原来,这京城的百姓可不是那些只知道关心猪种的长山乡民,虽不能说一个个都对那高门大户的八卦了如指掌,倒也多少要比外乡人更了解一些这些贵人的消息,甚至包括这些贵人间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因此,这些人不仅从那两道八字眉认出了景王殿下,且立马就想起,这打起来的两方,竟是姑侄两家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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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那边围着看热闹的平民百姓是如何议论纷纷,只说这边,被徐世衡护在怀里的高明瑞回头,见帮了那孩子的人竟是周湛,不由就是一声尖叫,冲着周湛跺脚道:“七哥?!怎么是你?!你你你,你怎么竟护着他?我才是你妹妹!”
周湛一挑眉,看着高明瑞笑道:“我很想说,我是帮理不帮亲,可我又没法子这么说,因为这孩子吧,”他一收手臂,顺便压制住那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去的徐翩羽,咧着嘴笑道:“她可是我的人。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当着我的面打她,可不就等于你是在打我的脸?啊,不,应该说,比你亲手打我的脸还要打了我的脸呢。”
看着四周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的百姓,徐世衡的眉不由就皱了一下,忙安抚住高明瑞,过去给周湛见礼,“原不知道景王殿下也在这里,倒是冲撞了。”他拿眼看看四周,又压低声音小声道:“殿下还请移一步说话。”
“有什么好移的,”周湛也随着他瞟了一眼四周那些看热闹的人群,挥着手道:“要说起来,这件事原也没那么复杂,不过是谁打人谁道歉的事。才刚姑父也说了,光天化日之下打人不对。做了错事嘛,自然是要道歉的,我看咱们就依着姑父的主意,叫那打人的,给这被打的下跪道个歉也就结了。”
说话间,那个被他扔进放生池的仆人爬了上来。周湛却是挑眉一笑,一合扇子,指着那人道:“这个人我可不道歉哟!谁叫他要打我家孩子来着,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家孩子挨打吧。”
话说,这徐世衡早就察觉到长公主和景王之间似有什么不对了,可每每问起,长公主却都只说没那么回事,后来还是高明瑞无意中提及,才叫他知道,原来是周湛小时候曾养过一只狗,那只狗好像很不喜欢被人拉尾巴,便咬了一时淘气的高明瑞,直把才三岁的她吓得大病了一场。那会儿高明瑞的亲爹才刚死不久,长公主视这唯一的女儿如性命一般,急怒之下,便带着人闯进景王府,把那只狗拉出来活活打死了,似乎还把那年已经七岁的景王殿下也给拽过去狠狠责骂了一通。虽说后来经由太后说情,叫这姑侄二人重新和好了,可这件事却似乎一直叫那小心眼儿的景王殿下记恨着,这些年来,时不时地便会挑衅一下长公主,也亏得长公主一向性情温婉,一直都不曾跟那幼稚的景王一般计较。
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景王殿下就是个浑不吝的混世魔王,且他和长公主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恩怨,徐世衡掂量着他大概对付不来这位主儿,便暗暗向着手下递了个眼色,又对那虽还未成年,却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王爷躬身一礼,苦笑道:“殿下见谅,我们原也不知道这位小哥儿是王爷身边的人,不过是因他说话不知轻重,一时惹恼了瑞儿,瑞儿这才生了气……”
“得得得,”不待他把话说完,周湛便又挥手打断他道:“别说的我好像就不在旁边似的。这孩子说了什么,我可也在听着呢。她不过是问了一句我这瑞儿妹妹姓什么,怎么就惹人生气了?还是这个问题问不得?”
说到这里,他忽地一咂嘴,“我说状元公姑父大人,知道您这是心疼我这表妹,可也不能这么不分是非曲直,太偏帮着您这闺女啊……”
许是说到“闺女”二字,叫他忽地想起什么,忙一合那扇子,笑道:“哟,对了!我才刚听人说,原来姑父的闺女——您亲生的那个——竟还活着?竟没死啊!倒白叫姑父为她哭了三年呢。啊,瞧我,都忘了恭喜姑父了,不管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