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的管事虽不知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他原就是长公主手下的老人儿,故而也算是极有眼色的,当看到府门前又来了三个风尘仆仆的庄稼汉,堵着门要见状元公时,这一回,他倒没敢再像昨儿对待王明娟兄妹那般轻漫,只规规矩矩把人请进门厅伺侯着,又急急派人去后面报了信。
此时,徐世衡正和徐家人在说着翩羽的事,却是惹得老太太好一阵不快,板着脸道:“你的意思,竟要怪我喽?!那王氏是什么人?大字不识的一个乡下蠢妇,教养得六丫头也是那般粗野任性。你在家时她就敢当着你的面打人,你这一走,她还不更是无法无天了?竟连她姐姐都敢打了!她娘不管她,难道还不许我管教她?还是说,你要等到她杀人放火了才许人去管她?!偏那王氏竟还护着她,仿佛她们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竟一句话都不说,抱了六丫头就走。她气性大,她自个儿要回娘家,路上遇到什么意外,那也是她们自个儿活该!怎么如今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徐家老大徐世勋也道:“这是如今世风日下的,若是换作前朝,妇人敢不告而归,就该直接休了她!”
那老三媳妇郑氏一向跟徐老太太最是贴心,过去扶着老太太的手臂道:“这事要说起来,也不该怪咱们家,都是那王家不对。当初先四弟妹没了的时候,他们都没说往咱家报个信,还是咱家主动派人过去看了才知道的。且,若是他们知礼数,当时就该告诉我们六丫头还活着,偏他们悄悄把人藏了起来,还不知道他们背后是想要打什么歪主意。”
“这还用说?”老太太道,“当初他们一家巴巴缠上老四,不就是看好他的前程吗?偏他们那个死鬼妹妹没那个命承着这福气,竟早早就死了,没能叫他们家沾上什么光。他们悄悄藏了六丫头,我看不定就是在图谋着今天呢!如今他们看着老四中了状元,有利可图了,可不就放出六丫头来了?可怜我那乖六儿,在王家这些年,还不知道怎么受他们的折磨呢!”
徐世衡心头一动,不由看向长公主,长公主也在看着他,二人悄悄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正这时,二门外报进来,说是门上来了三个王姓的庄稼汉,要求见状元公。那老太太一听就蹦了起来,拍着椅子扶手叫道:“看看看看,找上门来了!”
徐世衡忙安抚了他娘几句,将众人交给长公主,便独自去了前院。
前厅中,王大奎带着三哥、四哥正站在厅上,却是都没有落坐。王大奎和四哥打进门后就一直板着一张脸,三哥则仿佛被这厅上的富贵气唬着了一般,微微有些气短地缩着个肩。见徐世衡进来,王大奎和四哥都没有动,只有三哥过去给徐世衡见了礼,叫了声“小姑父”,却是兜头就挨了他老子一巴掌。
“谁是你小姑父?!这是状元公,驸马爷,休得乱叫!”王大奎怒道。
三哥忙缩着脖子躲到四哥的身后去了。
那徐世衡不禁一阵苦笑,整整衣袖,对着王大奎深躬一礼,道:“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没脸见大哥,大哥恼我也是应该的,是我没能照顾好小妹,叫她和翩羽都受了委屈……”
见他提到翩羽,王大奎不由就和儿子们对了个眼,一挥手,打断他道:“这么说,你见着丫丫了?你把她叫出来,我看看她。”
徐世衡又是一阵苦笑,道:“我也是才刚知道翩羽还活着。这些年,我一直以为她跟她娘一起没了。”
他的话,不由就叫王家父子三人愣了一愣,四哥皱眉道:“你以为丫丫死了?!”
徐世衡又是一阵苦笑,湿着眼眶对王大奎道:“大哥是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自责,我总想着,若是当年我没有进京赶考,我若是留下跟她们母女在一起,她们就不会遭遇那种意外了。我却是从来没想过,翩羽竟还活着。那年我给大哥写的信里,也是以为翩羽跟她娘一起没了的,大哥竟从没给我递过消息,说她还活着……”
“这么说,状元公这是在怪我们喽?!”四哥眯着两只眼道,“状元公既然那么伤心,那么自责,怎么我们从来没看到过你或是亲自或是派人,去给我小姑姑和你以为已经死了的丫丫上过坟?!我看状元公的自责也不过如此!”
徐世衡不由就是一窒。
“废话那么多做甚?!”王大奎将四哥往旁边一拨,对呆怔在那里的徐世衡道:“我们不是为你来的,我们只是不放心丫丫。你把她叫出来,我问她几句话就走。”
徐世衡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来,摇头苦笑道:“我还没见到翩羽……”
“没见到?!”王大奎大惊,又疑惑地看看徐世衡,道:“你是担心我们要把丫丫带回去?你放心,我们从没想过要拦着你们父女不让你们相认。我们只是不放心她,只要看她一眼,确认她平安,我们这就回去。”
徐世衡看看那父子三人,垂眼叹息一声,先是出去吩咐人将王明娟兄妹请来,然后才回身,将昨儿他们兄妹过来的事,以及他派人去长寿却没接到人的话说了一遍。
那父子三人听说翩羽丢了,当即全都惊了起来,王大奎跳脚道:“那你还老神在在地坐在这里做甚?!她可是你的女儿!”又回头对两个儿子道:“我们赶紧走,看看能不能赶上去长寿的车……”
徐世衡忙过来拦下他,委屈道:“翩羽是我女儿,且还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女儿丢了,我能不着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