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却是叫周湛又是一阵惊讶,不由就将那手肘往椅背上一搁,探头望着她笑道:“好吧,那你说说,你都知道一些什么?”又道,“不定我还能帮你理清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谢谢,不用。”翩羽答着,手中的筷子快而准地夹着那些她早就看中的点心菜肴,“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去弄清楚的。”她道。
“你?”周湛嗤笑一声,却是拨得那扇子如风车般在指间飞旋起来,“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能了解到的,也不过是外面大家传的那些。打从有了报纸之后,凡事就有了两个面目,一个,是本来的面目,另一个,是别人想让你知道的面目……啊,这么说起来,其实每个人都有两张脸——想让人看到的,和不想让人看到的。”
他弯腰看看翩羽,“你就有两个,一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好像没什么城府的模样,另一个,啧啧啧……”
他一阵咂嘴。
翩羽不由就放下筷子,扭头瞪着他反击道:“那你呢?!你也不比我好多少!装模作样、装腔作势!”
周湛一怔——可不,这些年他都已经习惯了装腔作势,甚至都已经忘了,不去装模作样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啊,你不提我都忘了,”他抬手摸摸脸,却是一阵古怪的笑,又似自言自语般道:“是啊,我还真是爱装模作样呢。只是,不装模作样的时候,我又该是个什么模样呢?许很是吓人吧。”他挑着那八字眉看向翩羽,“我看你还是别拆穿我,即便是为了大家好,也让我继续装模作样吧。”
翩羽不由瞪圆了眼,歪头看着周湛。她打小就被圈在徐家大院里,后来又被养在乡间,可以说,都没接触过什么人,更是从没见过像周湛这样玩世不恭的。可奇怪的是,尽管这位主儿说话颠三倒四爱跑题儿,她却总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些隐藏在话后的意思——比如这番话,就叫她听出一些悲凉的味道来。
被她那么清澈的眼眸盯着,周湛忽地就有些不自在,便又拿扇子一敲她的脑门儿,道:“可吃好了?”
翩羽吃了一疼,忙伸手捂住额头,噘嘴抗议道:“别敲了,都敲肿了!我脑门儿本来就够突的!”
周湛不由就被她逗笑了,却是不再用扇子敲她,而是改用手指一弹她的脑门儿,道:“你倒挺有自知之明。”说着,又是一歪嘴,“虽然你不想让我帮你,可为了我的乐趣,我决定还是帮你。”
翩羽不禁一阵瞪眼。
周湛道:“凭你这么个乡下丫头,是不可能知道你爹和长公主不愿意叫人看到的那张脸的。不过我能。”他故意又弹了她一下,道了声:“不用谢。”
翩羽顿时就鼓起腮帮,瞪着眼道:“谁要谢你了?!这是我的私事!”
周湛则挑起八字眉,将她上下一打量,冷笑道:“你可真没有做下人的自觉。连你这人都是我的,你哪来的私事?!”
又道,“不定知道了你爹不愿意叫你知道的那张脸后,你自个儿就求着我不让你爹赎你了呢。”
看着翩羽圆瞪的眼,周湛哈哈一笑,却是提着她的衣领就把她从桌边拎了起来,道:“知道哪里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吗?”他拿扇子一指地板,“酒楼。酒楼茶肆里的小道消息最多了。”他又看看四周,“当然了,在这里是听不到的。”
翩羽在他的掌下一阵挣扎,“我爹的事我自己会去打听,不要你多管闲事!”
“哎呦,你还真就说对了,爷我就爱多管闲事。当年我姑……啊,你那个后娘,就曾说过,我最爱把鼻子伸进别人的碗里。”周湛说着,却是不顾翩羽的抗议,硬是拖着她出了包间。
包间的门外,沉默和寡言正一左一右侍立在那里,见周湛出来,两个小厮赶紧转身便要跟上,却叫周湛一挥扇子,阻止了他们。
于是,那店小二就看到一个衣冠楚楚的富家公子,手里提着个穿着身比本人大了一号的旧衣裳的男孩,从那二楼下来了。
当下,那店小二就误会了,以为翩羽是那街上的顽童,趁人不备溜上楼去打扰了贵客,忙上前对着周湛行了一礼,抱歉道:“哎呦哟,真是对不住贵客,竟叫这小子混上楼去冲撞了贵客。交给我吧。”说着,瞪着眼就要从周湛手里接过翩羽。
周湛一收手,却是拽得翩羽一个踉跄,那脖子忽地就被周湛的手臂给圈住了。他低头看看她,仿佛这才注意到她的衣着一般,皱眉道:“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裳?!”
翩羽不由就是一噘嘴,翻着眼瞪向他。
而周湛却仿佛觉得,拿胳膊圈着她的脖子很好玩,竟就没了松手的意思,只对那店小二笑道:“我这小厮淘气着呢,也不知道打哪里淘换来的这身衣裳,竟不肯脱。”又翻手抛出几枚铜板丢给那小二,“给我们找个靠窗的位置。”
小二这才明白他是误会了,忙道着歉,把周湛二人领到窗口的一个位置上。
周湛将一脸不满的翩羽按在桌边,然后自己也坐下,听那店小二吹嘘店里的好点心,便叫小二只管捡着拿手的送上来,又要了一壶茶,这才打发了小二,扭头对翩羽说道:“世祖皇帝有一句话,你可听说过?”
不等翩羽回话,他又道:“‘事实胜于雄辩’,又说,‘实践出真知’,我们……”
“前一句话出自《檄文》,”翩羽截着他的话道,“后一句出自《起居录》。”
周湛不由就是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