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羽出了屋,一抬头,就看到她舅舅们坐在院中的大枣树下,正和她大姨在说话。
看到她出来,舅母和大姨不约而同站起身,一个说:“怎么不再睡会儿?”一个问:“可是饿了?我给你端晚饭去。”
翩羽摇摇头,过去对舅舅舅母和姨妈道:“当年我爹来过一封信,那信还在吗?我想看看。”
她大姨道:“那信当时就化给你娘了。”又拉着她的手问道:“咋啦?”
翩羽顺着她的力道在她身旁坐下,道:“我是想,我爹怎么这些年都没给我写过信,他是不是不知道我在舅舅家?”
王大姑不由就和两个兄弟交换了个眼色。从下午起,他们就一直在议着这件事,只是议来议去,总也没个好的搪塞理由。
大姨顿了顿,叹息一声,道:“当年你爹在信里也写了,说是他觉得对不起你们母女。想来他跟你觉得他会怪你,不想见你一样,怕是他也觉得你会怪他,不愿意见他吧。”
翩羽垂下眼,嘟着嘴道:“其实我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怪我爹的。你们说的那个……”她咬咬唇,“那个东西,是他娶我娘之前写的,可都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不把那东西毁了?还叫老太太拿去给我娘看。”——且,她一直以为她爹和她娘感情很好,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之前她爹并不乐意娶她娘。
大姨看看舅舅们,再次叹息一声,抚着翩羽的头道:“这就要问你爹了。”
翩羽咬着唇,垂眼静默半晌,又小声道:“我想我爹了……”
众人不由一阵沉默。
半晌,她抬起眼,看着舅舅和姨妈道:“我想去京城找我爹……”
她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就惊了起来,大姨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道:“你进京城去做什么?在家里呆着不好吗?等你爹得空了,他自然会来接你。”
翩羽摇摇头,皱着眉道:“我有好多事情想要问他,我等不及……”
“等不及也得等。”忽地,大舅舅沉声道。
翩羽抬头看向大舅舅,见他沉着一张脸,她不由就委屈地噘起嘴。
见她委屈,大姨忙皱眉瞪了大舅舅一眼,伸手拍着翩羽的背,拿她当孩子般哄着道:“知道你是想你爹了,可这会儿你爹那边是怎么个情况,咱们都不知道,你这么冒冒失失跑过去可不好。”
翩羽眨巴了一下眼才反应过来,她大姨指的,是她爹如今已经另娶,做了驸马的事。
王大姑叹息一声,又道:“你爹若是娶的别人,倒也罢了,偏还是个身份那么高的人,万一你过去,那人给你气受,那又该怎么办?就算你爹有心向着你,可那是个公主,你这么过去给他惹了麻烦不说,不定也是给自己惹了麻烦呢。”
舅妈也在一旁道:“都说有后娘就会有后爹,若是你爹不跟你站在一处,也像当年看着他家那个老不死的欺负你们娘儿俩那般,看着那个公主欺负你,那又该怎么办?到时候我们离着远,连帮都帮不上你……”她一顿,又道:“就算离得近,怕也帮不上呢!”
二舅舅也道:“快歇了这念头吧。”
翩羽默默垂着眼。熟悉她的人只看着她那嘟着的下唇,便知道她心里并没有被劝服。
大舅舅不由一磕烟袋锅,站起身,瞪着她道:“你想怎的?想家里人送你去京城?!这时节地里可离不开人,家里可没那个人手送你去找你爹,你且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又道,“等你爹来接你,我还有话要跟你爹说呢,他若是不答应,也别想接了你走。”
说着,把手往身后一背,就往门外走去——却是这话题到此为止,他不想再听了的意思。
翩羽不由又是一噘嘴,闷闷地垂下眼。
大姨看看翩羽,又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道:“丫丫听话,你该知道,你舅舅们都是为了你好。”
翩羽抬头看看她,再看看二舅舅和大舅妈,便知道,看来家里的大人们都已经猜到她会想要去找她爹,且也一同商议过对策了。于是她又是一噘嘴,甩开大姨的手便回了屋。
舅妈见了不由站起身,才刚要追过去,却被大姨拉住。大姨道:“让她一个人呆会儿吧。”又道:“这些天你多费些心,多看顾着她些,咱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说着,却是不知道又叹了第几声的气。
*·*·*
早年间,王家也算是个殷实人家,那一排整齐的五间大瓦房原能算得上是村中的豪宅,可因着兄弟俩一直没有分家,且随着岁月流逝,孩子们又渐渐大了,娶妻的娶妻,生子的生子,这五间大瓦房便显得局促起来。偏那兄弟俩都是拧的,怎么也不肯叫子女们分家单过,只在那两厢又各接出一间厢房来,这才算是勉强挤下了一大家子。
翩羽、六姐和王明娟这三个还未出嫁的女孩,便是共用着接出来的那间西厢房。
六姐回屋时,看到翩羽盘膝坐在床上,又在摆弄她娘留给她的那个首饰盒,便走过去往她身边一坐,感慨道:“真没想到,你爹不仅中了状元,如今还做了驸马。他们大人竟瞒着我们这么大的事。”
她低头看看翩羽,见她仍嘟着个嘴,笑道:“怎么?还生我爹的气呢?”又道:“我爹也是为了你好。你说你乖乖在家等你爹来接你多好,干嘛那么辛苦要往京城跑?”
翩羽不由就赌气地背转身去。
六姐探头看看她,见她又习惯性地噘起嘴,便笑着伸手一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