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这一病,就再没好过,年夜里都没下得了床,而没有吕氏,陈留郡公府的这年也没法儿过。
怕小孩子过了病气而没敢让小花和小杨勇再进吕氏的屋子,独孤伽罗只领着白茗、卢氏和杨瓒三人在吕氏屋里陪吕氏说话,大多也都是这三个人说着,吕氏听着,偶尔听着了乐子便虚弱地笑笑。
而外面的杨坚、杨整和杨嵩三人就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杨坚抱着小杨勇,和另外两个弟弟一起看护院子里玩耍的杨爽和小花。
半个时辰过去了,是白茗先从吕氏的房间里跑了出来。
杨整一见白茗出来,便起身迎了上去。
“怎么了?”
白茗扑进杨整怀里,却是摇了摇头。
杨整茫然地扭头看了一眼杨坚和杨嵩,这才一边安抚白茗,一边问道:“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白茗哽咽道:“我嫁进来那会儿,阿姑还是好好的,这才过多久,人就瘦了好大一圈,方才嫂嫂想喂阿姑吃点儿东西,可那粥都稀成汤水了,阿姑却也只喝了两口。我瞧着心里难受,就先出来了。嫂嫂也马上就能出来。”
白茗话音刚落,独孤伽罗、卢氏并杨瓒三人就都出来了。
杨瓒走在最后,替吕氏关好房门,才垂着头默默地跟在独孤伽罗和卢氏身后。
嘱咐卢氏去好好休息,独孤伽罗这才笑着走向白茗,轻轻拍了拍白茗的背,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到杨坚身旁坐下,身子一歪就靠在了杨坚的肩上。
见状,杨坚什么话都没问。
杨瓒看了看独孤伽罗,又看了看白茗,道:“两位嫂嫂就莫要再去母亲房里了,母亲有下人们照顾着,我与阿嵩会去陪母亲说话。”
杨瓒实在是不忍心要独孤伽罗和白茗两个女人每日都要去见证吕氏的消瘦。虽然每个人都不说破,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吕氏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最近连起身都要人扶着,寻常的米粥喝不下两口,已是时日无多的模样,这一日日消瘦下去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寿命。
他们为人子,合该受着这份亲眼看着亲人死亡的痛苦,合该承受亲眼看着生命一日日流逝的恐惧,可独孤伽罗和白茗没有必要亲眼去看一个油尽灯枯的人是如何一日日瘦成皮包骨骷髅似的模样。
“说这些做什么?”独孤伽罗睁开眼睨了杨瓒一眼,而后又闭上眼睛,疲累地整个靠在杨坚身上,“这个时候,阿姑开心就好。再说了,都交给你们兄弟,我还不放心呢。”
“可是嫂嫂,母亲她……”
“大过年的,别说些有的没的!”独孤伽罗喝住了杨瓒将脱口而出的话,“倒是那罗延,给舅公去个信儿吧,若是能回,让舅公尽早回来。也给陛下写个折子,虽然舅公应该会写,你也写一个递上去,请陛下准舅公回京。”
“恩,好。”
杨嵩一听这话就是心尖一颤,看着独孤伽罗疑惑问道:“嫂嫂,母亲真的就……”
“啧!”独孤伽罗咋舌,“说你们家兄弟不会说话,你们还真的给我百无禁忌啊?大过年的,有什么话也都给我憋回去!三弟倒是无所谓,你们这几个不会装相的,这几日少在阿姑面前晃荡,真是一瞧见你们的脸色就知道要出什么事儿,小花都比你们强!”
杨坚、杨整和杨嵩三人被说得不好意思,却又觉得委屈。
头一次知道不会说谎也是要挨骂的。
叹一口气,独孤伽罗站起来,慢悠悠地往吕氏的院子外面走。
“做完了月子人都懒散了,我去睡了,有事就去叫我。”
听到独孤伽罗这话,其他人纷纷看向杨坚。
杨坚看了看独孤伽罗的背影,扬声道:“我一会儿再回去。”
独孤伽罗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示意杨坚随便。
杨整看看杨坚,再看看已经踏出院子的独孤伽罗,还是开口对杨坚说道:“大哥,你还是回去吧,小侄子也得睡了,这里有我们就成。”
杨坚一听这话,才意识到独孤伽罗走时竟没把杨勇抱走。微微一怔,杨坚冲其他几个兄弟点点头,抱着杨勇,招呼上小花就去追独孤伽罗了。
瞧这一家四口都走了,白茗才张嘴问道:“我怎么觉得嫂嫂都不怕的啊。”
杨整和杨瓒闻言面面相觑,而后杨整叹息道:“独孤家那么大的事儿嫂嫂都经历过了,该是不会怕了。”
说到这儿,杨整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对杨瓒说道:“恒生你也是,莫要再说不让嫂嫂照顾母亲的话,虽说是怕嫂嫂瞧见难受,可先公夫妇都去得突然,嫂嫂连个尽孝的机会都没有,嘴上不说,心里怕一直都惦记着。如今母亲这种状况,我们该把能做的都做了,不说有回天之术,至少尽了孝心中无悔,也让嫂嫂借着这个机会弥补心中的缺憾吧。”
“话是这么说,”杨瓒也叹一口气,“可你瞧见母亲这几日的脸没有?瘦得两腮都塌下去了,便是我瞧着都觉得瘆人,那还是我亲阿娘呢,两位嫂嫂瞧了那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儿?”
“没事的,”白茗终于开口道,“怕是怕,可嫂嫂说得对,到了这个时候,能让阿姑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我虽是没与阿姑好生相处过,可阿姑就是阿姑。如今过一日便是一日了,怎么也得让阿姑好好过着。”
杨瓒仰头望天,又道:“我是当真没想到大哥与大嫂会这般尽心尽力,毕竟母亲对大哥他……”
母亲对儿子的疼爱怕是全都用在他这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