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和点了头,不用江凌示意,张阿发就已经爽利的将怀里抱着的几只热水瓶塞进了杜和的怀里。
杜和是认得这玩意的,不过不知道俩人忽然拿这些个来做什么,疑惑的问:“江凌,不是说要让我上街么,给我瓶子做什么,要修么?”
张阿发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大少爷的冰山一角,忍不住翘起嘴角,暗道杜和果然是不通庶务的尊贵人,还是回尊贵人的地方适宜。
想通了这一点,张阿发身上松快了不少,心头大石也不那么压的人不好喘气了。
江凌已经适应了杜和的笨拙,耐着性子说:“既然要上街,就顺便给班里面买些热水回来吧,热水店就在两条街外的一个转角,很好认的,快去吧,待会儿还得给大家分着解渴。”
杜和看着江凌怀里的三只热水瓶,再看看自己怀里的四只,忍不住蹙了眉。
当下水瓶是空着的,自然可以随意提拿,待会儿打了热水,他一个脑袋两个肩膀,至多也就提四只,这就是来回两趟了。
可是江凌拿的热水瓶虽然外头包着藤编的瓶衣,里头确实瓷器皮的,金贵的很,一只怕不得要两块大洋,他若是一不小心弄碎了,就不好了。
艰难的将怀里的水瓶放到地上,杜和小心翼翼的看着瓶子没晃,才擦了擦汗,不解的问:“江……阿凌,要热水灶上直接烧好就行吧,为什么要去外头买?”
让江凌给磋磨了几天,杜和已经适应了节奏,开始试着开口说不了。
这回让杜和问到了点子上,江凌也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大都买热水,除了早餐的豆浆现熬,其余都要买来,因而为难的看了看张阿发。
张阿发早就摩拳擦掌的等着了,看到江凌终于给了眼色,立即迫不及待的开口解释:“侬没经验不晓得,我们戏班是不务农的,柴火都要买来,一担柴烧的那些个热水,还不如买来的划算,因而就直接买热水咯,左右加个几分钱,水店还给加蜜糖,还蛮好喝的。”
不仅条理分明的将这个事情解释给了两人听,顺手还隐隐的鄙视了一下杜和的不通世务。
在张阿发看来,杜和这样的富家少爷还是在家里携美逗鸟来的真实,跟他们这些靠本事赚钱的人在一处混,互相都不是好事情,还是各行其道的好。
杜和却没有听出来张阿发的深意,认真的估算了一下柴火与热水之间的换算,发觉张阿发说的很有道理,自觉学到了新知识的杜和很高兴,朝着张阿发点头致谢,诚恳的说:“谢谢大师兄教我,我记住了,这就去买。”
江凌就把怀里的热水瓶都塞给了杜和,打了个哈欠说:“给你……半个钟头吧,我去睡一下,回来要看到你的热水……”
说着扭头就往房间去了。
今天为了叫杜和,江凌又起了个早,年轻人贪睡,早就困了。
张阿发似乎是叫杜和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补充了一句:“到了热水店,跟伊说你是连魁班的,记账就行,月底会有人去会账的。”
说完也赶忙有些脚步匆匆的走了。
刚刚张阿发似乎看到了江班主,一下子就急切了,赶忙离开杜和,生怕江中叶看到他参与了这事。
杜和摸了摸后脑勺,想了想,找了根草绳,将水瓶都给穿了起来,往肩膀上一放,就出了门。
说起来,杜和自打这次来上海,除了跟班子出去,居然一次都没有自己闲走过。
十年间上海滩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杜和几乎认不出原本的街道,这还是老城区,就已经比苏州城热闹不少,可以想见,租界里又是怎么个景象。
杜和已经不大认识路,好在街道不多,走了一次错路后,杜和问了人,在人家艳羡的眼光中,背着七只热水瓶,顺利的到了江凌说的那家热水店。
几个闲汉坐在门口聊着,人手一个大海碗碗里头有热气,还有蜂蜜的香甜味道,杜和抽了抽鼻子,目不斜视的将七只暖水瓶放到了店家的灶台上,将张阿发教给他的话说了。
店主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人,叼着个烟斗,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懒洋洋的问:“认得,不认得你这后生,认得这几只好瓶子……双喜呢,偷懒去了?”
杜和摇了摇头,“我不认得双喜,不过他应该是我师哥……以后的。”
心下暗暗奇怪,江凌给他出难题,才让他来打热水,那位双喜是如何料理这么多水瓶的?
店主熟练的将七只水瓶子都灌满热水,看杜和还在那做难,了然一笑,也不说话。
杜和左顾右盼,终于看到了一位和他一样,抱着一大堆热水瓶过来买热水的老兄。
不过那老兄却一丝一毫都别狼狈,手上提着两个草编的篮子,分作几个圆环,一个患里放着一只瓶子,稳当的很。
杜和眼睛一亮,问老板求告一声:“店家,你这里有那样的篮子么,匀我两只怎么样?”
“这有什么的,你们家是老主顾了,有需要开口就是。”店家看够了后生的窘态,乐呵呵的从里屋取了两小物件来,给杜衡一递,口中道:“喏,我见你头一回,定是没甚经验,这个提篮借你,下回把自己的带着,这个给我捎回来就行,不在钱上,还得借给像你这样没篮子的。”
杜和连连道谢,感激不已的把藤编的提篮套在水瓶上,两只提篮,装七瓶热水绰绰有余,却变得十分方便,一提就提走了。
这样一来,虽然有些沉重,不过已经比杜和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