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春在外头忍不住一乐,赶忙捂住了嘴。
“你来做什么?”江凌冷着脸发问,手上的纸片彻底夹不住了,随手往箱子里一洒,抱住了胳膊。
杜和本来就不善言辞,道歉更是少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道歉,却又在江凌直直的眼神里打起了退堂鼓。
将手上的盖碗往江凌的案头一放,踌躇了一下,“阿凌,对不住,我之前不应该说你没用心教我……”
江凌眯了眯眼睛,第一时间觉得,这小子该不会是给我下了巴豆吧,不然怎的这么抹的下自家面子来道歉?
不过鼻子一动,闻到了碗里头一股子沁人心脾的甜香味,又有些拿不准了。犹豫了一下,江铃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
杜和笑呵呵的将碗的盖子打开,一脸克制的得意,详细的介绍了起来,“这叫五红汤,用的赤小豆和枸杞炖的,滋阴润肺,对你们女人是很有好处的东西,我看你这两天脚步虚浮……”
杜和这边说的兴致勃勃,江凌已经听得是面红耳赤,烫手一样的将手里的盖碗给扔到了杜和的手里,匆忙间还洒了杜和一身。
但是江凌顾不得这么多,还愤愤的叫道:“杜和,你就是小赤佬!小赤佬也做不出这种事体,你走开!”
杜和一番心意给江凌弃如敝履,手上身上还弄的狼狈无比,登时就有些克制不住脾气,气的脸通红的反问:“我给你送补品,你怎么好心当做驴肝肺,还骂人!”
在国外的时候,杜和度过了从少年到青年最重要的几年,因而思维上受到西方的影响很大,加之学的还是医学,对男女之间的忌讳并不如国内那么大,反而可以开放来谈。
送一碗补血的甜汤,在国外可是很多女人都会认为是‘甜蜜’的行为,杜和闹不明白,怎么反而激怒了江凌?
“我……我不跟你说这个,你赶紧走!”江凌的脸都快滴血了,饶是个十五岁就开始登台表演的连魁班一枝花,江凌也没见过这么毫不掩饰的挑逗的,跟白相人有什么区别?
“不!除非你跟我讲清楚,跟我道歉!”杜和越发愤怒,在他眼里,江凌的行为与无理取闹并无出入,难道上海滩的女人都这样不讲道理?太可怕了!
江凌眼圈发红,脾气一上来,也顾不得羞了,袖子一挽,也不管了,冷笑一声,“好,本姑娘就给你道歉,让你看看连魁班的人是不是好欺负的!”
说罢腿一摆,手一扬,就照着杜和招呼了过去。
外头看热闹的余大春只觉得眼前一花,杜和就灰头土脸的退了出来,还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那个盖碗也被连汤带水的扔了出来。
余大春目瞪口呆。
“兄弟,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一遭,怎么了这是?”
一边忙着扶杜和起来,余大春一边一脸好奇的问。
杜和后边的声音小,余大春虽然知道江凌生气,却没听到杜和是怎么用一句话的功夫惹恼江凌的。
“那个女人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不管她!”杜和脸色恍如吃了什么坏东西,拂袖而去,把个余大春晾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杜和本来打定主意,无论江凌如何跟他道歉,他都不接受了,俩人最好老也不要见面才好,省的自己被气的短命。
江凌也是同样的想法,闷在房间里生了一晚上的气,本来蒋四姐晚上还特意给江凌送来糖水,可是江凌硬生生的忍住了没有吃,第二天脚步更加虚浮了,还有些浮肿。
早上出现在饭堂的时候,江凌已经是眼含杀气,通身都是烦躁的气息,惹得连魁班的弟子们一个上前的都没有。
杜和也在饭堂里,今天江凌身体不适,杜和难得睡了个好觉,精神不错,见到江凌也懒得理会,就在角落里同余大春两个边吃边聊。
上海的早点与苏州的不同,稍微粗些,但是吃起来也十分有生活气息,至少杜和在上海之外的地方,可见不到大饼卷油条这种吃法。
在家里的时候,姆妈是个老苏州,吃食上十分讲究,早点光是粥就有四五样,再加上点心小菜,林林总总的摆满一桌子,就他们娘俩吃,还要细嚼慢咽,相比起来,杜和还是更喜欢粗犷的饭堂,随意的吃法更多些。
江凌眼光一转,就看到了角落里的杜和,冷哼一声,就自己盛了一碗豆浆,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两个年轻人其实都有点记不清前一天生气的细节了,但是依旧谁也没搭理谁。
这一日班里没有演出,众人吃完早饭之后,照例是练习手法,巩固技艺的时候。
杜和乐得江凌不理会他,吃完饭就跟着余大春一起,掺在众人之间,去了班子里的专门空出来留待练习的大屋子里。
这屋子之前是木材厂的加工间,房子造的很大,四壁都是空的,极适合大家排演魔术,杜和一进门,就看到一大堆鸽子迎面扑过来,边上笼子里头还有鹦鹉、兔子什么的小动物,房间虽然大,不过很热闹。
连魁班规模中等,魔术师人数比较稳定,约莫三十来个人,临时有大型表演用人的时候就在相熟的荐头那里雇人,很是便宜。班子里头又是师徒制的,江中叶那一辈是师兄弟两个接的担子,到了江凌这一辈,就都是江中叶的弟子了。
在这个年月,有一个教授技艺的师傅,不啻再造父母,班子里的魔术师对江中叶都很敬畏,彼此之间虽有竞争,不过总体来说是抱成一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