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天,在新一次的放风中,杜和受到了一众年轻人的热烈欢迎。
其中一部分是为了杜和的绝活儿,另外一部分则是为了杜和做过的好事。
蛇有蛇迹,鼠有鼠道。看似孤零零无人惦记的一个人在监狱里,榔头也只是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向监狱外的亲友的求证,证实了一笔神秘的慈善基金从天而降,帮助他们缓解了缺衣少食无以为继的窘境。
钱数不多,不过消息比钱更加振奋人心。
那位叫做基金的金主居然给老弱妇孺们一份工作,叫他们每个月都能领到足以生活的工钱。
这叫这群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们瞬间就平息了血液里奔流的躁动,变得平静下来。
就连他们自己都以为他们进监狱以来的暴躁倾向,是因为蒙受冤屈,但是实际上,藏在这群汉子心里最大的惦念,却是一群无依无靠的妇孺。
破天荒的,榔头在同小弟们再一次看到了灰老鼠的时候,只是冷冷一笑,而没有直接出言挑衅。榔头出乎意料的行为叫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并且还暗暗地花重金请来一些援手的灰老鼠损失惨重。
灰老鼠倒是没敢主动过来挑衅,虽然角落里等着灰老鼠开打的华人看守一再用眼神催促,灰老鼠也没有敢妄动。
鼻青脸肿的华人看守自从被杜和收拾了一通之后,在提篮桥监狱的地位一落千丈,从本来就居于底层的地位变得只比囚犯高一线。
印度看守望都自从尝到了打劫同僚的好处之后,华人看守三天两头的就会被抢,口袋里如果没钱,还会被打,比那些只要老老实实就能混过一天的囚犯还不如。
在望都看来,抢劫一个弱者压根就不需要理由,当初他被东印度公司抢走卖到了上海的时候,不是也没人和他讲道理么?
整个印度群体都是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的,华人看守即使反抗,也人多打不过人少,被打的事情,也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本来杜和还以为那两个人的受伤会给他带来再一次的刑房经历,没想到居然如同没发生过一样,别打的倒霉鬼脸上新伤加上旧伤,人脑袋打成了猪脑袋,也没见他敢过来收拾杜和一下的。
憋着笑看着华人看守晦气的摔了记盘口的本子,大步的往回走,中途又被两个棕色皮肤的印度看守拦住,杜和收回了视线,从榔头手中拿了一根小木棍,好奇的对着阳光看了看,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牙擦?感觉就是个簪子吧。”
得到了榔头团体的接纳之后,杜和的生活水平得到了天翻地覆的改善,他手里有钱,榔头手里有人,只要杜和想要,高墙外能传递过来的,就没有榔头弄不到的。
可是今天的这个牙擦,却叫杜和有些啼笑皆非。
榔头是个地地道道的粗人,在家里种地的时候,连鞋都不穿,更何况刷牙了,就连洗头,都是天儿不好的时候,冲到外头叫老天爷伺候着洗,哪能想到牙擦是个什么玩意。
“不是这样儿的?我应当是没说错啊,牙擦和簪子,耳朵多背的能听成一个词儿。”
榔头尴尬的给自己辩白了一句,又拿过杜和手里的‘牙擦’左看右看,最后下意识的跟着杜和说:“还他娘的真有点像女人的簪子啊?”
几个工友在旁边哈哈大笑,拍着榔头的后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榔头也没生气,摸着后脑勺骂骂咧咧的嘟囔外头递东西的不靠谱。
杜和想了想,还是拿过了那只簪子,揣在了怀里,笑呵呵的说:“虽然不能用吧,拿来送人也不错,这种纯手工的木头簪子,现在可不多见了。”
榔头还以为杜和是宽慰他,唉声叹气的说:“你就会做好人,这年月,是个爷们都买得起一把银簪子了,谁还买木头的……”眼珠转了转,榔头忽然发觉杜和的神色似乎不对,不由得大胆揣测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杜和,你用来送人,是送那家的姑娘吧?”
杜和一愣,没想到他发自内心的想法居然暴露了女朋友的事情,哑然点了下头说:“是送个姑娘,榔头哥慧眼。”
榔头“嗨”了一声,摆了摆手:“你小子,追姑娘居然送这么平常的东西,也不知道人家姑娘是哪根弦儿搭错了,居然答应了你。”
一旁一个伶俐的小伙子欠欠的插了一句:“可怜我们榔头大哥,礼物是没少送,红红姑娘却还是跟了十六少,当了人家的偏房啦!”
榔头一个头槌敲了过去,几个人又追打成了一团。
杜和看着这些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无忧无虑的打闹的样子,居然产生了一种‘年轻真好’的想法,浑然忘记了他自己也是年轻人中的一员,看了一阵,注意到灰老鼠慢吞吞的和几个人接触了之后,慢吞吞的靠在墙角晒太阳,杜和想了想,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走了过去。
灰老鼠人如其名,即使大家都穿着灰突突的衣服,形容不整,也没有比他更像是水沟里的老鼠的了,这厮约莫三十开外的年纪,一双小小的三角眼向下耷拉着,鼻尖而瘦,嘴薄而长,加上三扁四不圆的脑袋,活脱脱是个大老鼠精趴在那里。
杜和对他也没什么好感,走到跟前就不再动,屏住呼吸说:“灰老鼠?”
灰老鼠的眼珠一动,潮湿的目光如同蛇一样在杜和脸上舔过去,叫杜和寒毛直竖,直想回监舍洗一块肥皂那么多的澡去。
无他,这厮太臭了,就连眼神都带着脏意,把杜和的洁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