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春色渐浓,秦淮河畔,纷扬的柳絮夹在两岸的笙歌之中,也在盎然的春意里飞舞起来。
清晨时分坐在闹市街头的酒楼上,常常可以看见不远处吉祥街口来去的行人。这吉祥街是江宁一处有名的青楼云集之地。这个时间段上,可以看见不少夜宿的男子从那边出来,有的在路上还在整理衣冠,也有神色比较仓皇的,大概有事,披着衣服一路飞奔,当然,这样的倒也不算多。
这年月里,狎妓毕竟是件挺正常的事情,有的书生学子神清气爽地在街头与认识的朋友打招呼,随后勾肩搭背地议论一番昨夜又在哪位姑娘那登堂入室了,也有一脸正派如同正人君子的,儒雅fēng_liú的模样,看不出太多的端倪来。
“喔,小婵,你看那家伙,还买了肉粥提着,这家伙是打算拿回去给老婆孩子吃的……倒还挺顾家。”
“那位公子吗?看来不像啊,姑爷你也不能因为人家从那边过来就这样说人家。”
“你不懂,表面上看起来虽然都差不多,但晚上在自家睡的男人跟在外面睡的男人在神情气色上还是有一定差别的。”宁毅坐在二楼窗前,将一只银丝卷扔进自己嘴里。
“姑爷就懂看吗?那也教教小婵好不好。”
“你想干嘛。”
“以后姑爷留在青楼不回家,小婵就能看出来了。”
“呵。”
这两天之所以非常无聊地跑到酒楼上来观察谁夜不归宿,主要因为发现这家酒楼的早点味道不错,小婵今日无事,便也跟了一同出来。这时候两人坐在这二楼窗前指指点点,时有惊人发现。
“姑爷姑爷,你看那个老公公也是从青楼里面出来的哎。”
“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侧面那栋小楼窗户里的姑娘还在跟他招手啊……”
“老当益壮,真是太令人……羡慕了……”
“姑爷才不羡慕呢,这种地方从来都不去的。”
主仆两人如此说笑一番,这时候酒楼之上也有了不少的人。几名书生打扮,在宁毅的辨认下正是夜不归宿的男人便在左边的一张桌前坐着,衣冠倒是整齐,精神也好,口中拿诗文形容着昨夜的情景,偶尔也是一阵哈哈大笑。小婵听得那些诗词,往往小心地回头看一眼,脸红红地又转过头来。
此时这帮学人才子说起些fēng_liú韵事,每多轻狂之态,过得片刻,才有人做出压低声音的姿态:“喂,你们说,那师师姑娘这次过来,咱们几人,可有机会见上一见啊?”
“听说这李师师只是访友,并不待客,恐怕是难得一见吧。”
“说是这样说。”
“怕是见的也是那些大人物。”
“那倒是,不过,似曹冠、柳青狄等人,怕是总能见上一见吧。”
“籍昌兄家学渊源,族叔又在府衙为官,恐怕也是能见到的。”
“哈哈,说笑说笑,倒是去年那顾燕桢回来,说是在东京之时,也见过这李师师,我可是没这个福气了。”
“倒不知那李师师被誉为京师第一名妓,与我江宁的绮兰、骆渺渺等人相比如何……”
“绮兰等人,怕是有所不及的。而且,在下觉得李师师此次访友,也真是选对了时间,你们想想,如今那花魁绮兰乃是濮阳家蓄意捧出来的,虽然艺业也是惊人,但毕竟太多铜臭。骆渺渺绚丽有余,实际上不够大气。以往那冯小静被称为空谷幽兰,但……唉,被那陈勇匹夫逼得自楼上跳下,如今也已沉寂,而那活泼清纯的元锦儿据说又已从良,青楼行首四去其二,如今绮兰与骆渺渺若对上李师师这等大家,根本镇不住场嘛。你们说,会不会是那李师师刻意挑了这时间过来,虽然口头上说只是访友,实际上,却行挑衅之实呢?”
“……若真是如此,我等江宁士人可得齐心,不能让她得趁了。”
“许是你们想得太多了吧……”
那边一番说话,虽然语气之中用的都是说着颇为机密的事件的态度,但实际上语声却未有减低,宁毅听得李师师、顾燕桢这些名字,便也有些感兴趣起来。小婵见他的神情,便也听了一会儿:“姑爷,姑爷,那李师师过来,你若想见,能够见得到吧?”
宁毅愣了愣:“我又不认识她,呃……你听说过她要过来的事情了?”
“嗯,早几日就听说了啊。”小婵点头,“说是这李师师姑娘过来访友散心,本是秘密行动,但不知怎的,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小姐也知道的呢,昨日与兴庆坊的掌柜夫人聊天时就说起这些,小姐说:‘若是拙夫想见,大抵是见得到的,只是您也知道,小妹那夫君性情与旁人不同,于这等为了扬名而去接近花魁之事,兴趣不大,他常说,这fēng_liú才子,也不过是炒出来的,哦,那所谓炒出来便是瞎起哄的意思。’”
她模仿着苏檀儿的语气,说话间自豪之情却是溢于言表,咱家姑爷可不是不能去,而是不在乎罢了。宁毅笑起来,小婵想了想,又道:“其实姑爷如果想去的话,小婵觉得,有时候过的。”
宁毅笑道:“这是口不对心吧?我要是点头一定会很惨。”
“没有啊,真的。”小婵用力摇着头,“姑爷平时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女人嘛。姑爷出了名以后,小姐和小婵也都很高兴啊,虽然姑爷说起来这些聚会就是瞎起哄,互相吹捧,但大家在一起互相吹捧一下也会很开心的,姑爷去参加一下,写一两首词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