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魏璎珞来到长春宫之后,倒是比想象中来得安分许多。
因她容貌出挑,明玉存了女孩子家的妒忌心思,便处处整她,分配最苦最累的活儿给她,可这魏璎珞却一声也不吭,连普通的洒扫也做的格外认真。
这点倒是与尔晴想的一样,她虽小小年纪却是个沉稳持重的姑娘。
尔晴手持银剪,心不在焉地修剪着花圃中的茉莉。
记起“梦中”的傅恒,在皇上赐婚前夕,那痛苦万分的模样,“尔晴,我心属魏璎珞,与你成亲,只会耽误了你,你定会遇到珍惜你的人,但…那个人绝不是我……”
尔晴哑然失笑,只觉这“梦中”的自己可怜可悲,魏璎珞恨她,傅恒怨她,是她一手造就了他们的爱而不得,可她自己呢,自小深爱傅恒,好不容易如愿成了他的正妻,可实质上到最后她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啊。
可如今,她却实心感激那场梦,洗褪了她无望的奢想。
富察傅恒此时跨门而入,衣带翩翩,宛如花间提酒的逍遥客,玉面生辉,又似器彩韶澈的兰陵王。
“富察侍卫来了!”明玉喜上眉梢,跑着迎出来,转头就要进屋去向皇后娘娘禀告。
尔晴被打断了心事,心里一惊,手中的银剪掉落下来,猛然惊飞了一只留恋花丛的玉带蝴蝶。
因魏璎珞就在宫门前持帚打扫,富察傅恒是长春宫的常客,见到这样的一个生面孔,自然好奇盯着多看了两眼。
魏璎珞从这男子的黑靴刚踏进长春宫门,就第一时间留意到了,却状似未闻,依旧低头细细打扫,待那华服男子走近身来,才堪堪抬头,正好撞上了富察傅恒探究的眼神。
二人四目相对,片刻,魏璎珞唇角一勾,一缕鬓发恰巧垂落脸颊,整个人就如同朝露里盈盈绽开的小白花,而这满院的茉莉香气于此刻倒真真应了景。
傅恒有些发窘,只好微微点头回应,细瞧之下耳根却已有些稍稍发烫了。
这分略带邪恶的天真,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尔晴目睹这一幕,只觉心底还未愈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赶忙垂首掩饰外泄的情绪。
明玉这时也恰好来到院内,看见魏璎珞这幅狐媚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两步上前,作势要拉住傅恒的衣角,却被他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躲过了。
“富察侍卫,娘娘正在屋内等您呢!”明玉开口唤道,转头却对着魏璎珞飞了一个白眼,以示不满。
富察傅恒反应过来,便举步进屋,路过时瞥见花圃边置身事外般的尔晴,总觉得今日哪里似乎变了,却又说不上来。
待他走后,尔晴才心下一松,暗自疏了一口气。
明玉却不打算就此放过魏璎珞,就今日那片刻对视,就叫她恨得牙根直痒痒。
于是便指使着长春宫的宫女们,把手里的活全都丢给魏璎珞一人,半天时间让她扫遍了各殿,连窗户缝里也不许见一粒灰尘。
尔晴有些看不过眼,便想着劝一劝明玉,却被她两句话驳了回来,“魏璎珞刚来长春宫可才没两天,就想着勾引富察侍卫,如此不罚,那以后还得了。”
到了夜间,伺候富察皇后洗漱的当儿,尔晴还想再寻个机会疏导明玉,想叫她对魏璎珞放下成见,毕竟傍午时分见她打扫完大殿,还细细用油布遮了茉莉花圃,说是昨晚见到月晕,今夜恐怕会有暴雨。
尔晴只觉,魏璎珞做事细致,蕙质兰心,日后受到娘娘器重及…傅恒少爷青睐,也不是全无理由的。
这不,没过多久,屋外一道惊雷劈下,瞬间恍惚白昼。
雨点随后从天而降,宛如撒豆。
富察皇后一惊,赶忙从镜前立起身来,“我的花!我的茉莉!”
主仆三人冲进花圃时,尔晴也愣住了。
盖好的油布不知何时,被人全部掀起,这雨下的越来越大,花圃中的茉莉这下怕是保不住了。
而循声而来,还有衣冠未穿戴整齐的魏璎珞,正从大雨深处奔了来,一头磕倒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的错,昨日奴婢见天有月晕,今儿傍晚本是用油布蒙了这些花草,可……”
“可是什么?”皇后娘娘已是面带愠色,心疼这园里的茉莉白白被糟蹋了。
“可是…明玉姐姐说我一派胡言,把油布都撤了,还说…若出了事,全由她一人承担…”顿了半句,接道,“傍晚我蒙油布时还遇上了尔晴姐姐,姐姐可为奴婢作证。”魏璎珞说这话的时候,缩着脖子很是惧怕的模样,在这大雨中仿若走失的小兽一般,惹人心生怜爱。
尔晴听了这话,头皮一麻,心里某处拧了个疙瘩。
富察皇后看了犹疑中的尔晴一眼,着实是动了气,对着明玉怒斥道,“好一个,由你一人承担!”
说罢,便甩袖回屋,留下明玉惨白着小脸,不知如何自处。
魏璎珞此刻眼中却闪过微不可察的讥意。
尔晴伺候皇后娘娘歇息后,便来敲明玉的房门。
进门之后,却发现这丫头顶着湿发蒙在被子里抽泣,将端来的热汤放在一旁的案上,尔晴试图去掀开被子,劝慰她喝口汤水暖暖身子。
明玉不争气,泪珠越流越多,抓着尔晴的胳膊不愿撒手,“姐姐,那贱人是故意的!我可没叫她非撤了油布,这下皇后娘娘该生我的气了,呜呜…”
尔晴把明玉抱在怀里,用手轻拍她的背后,以示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