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人类即将迎来新的世纪,另一个百年,第二个千年。有专家说,1999年不是20世纪的最后一年,2000年也不是21世纪的开始;也有专家说,1999年是20世纪的最后一年,但2000年不是21世纪的第一年。众说纷纭,各表千秋罢了。
京州的春天还是千百年来的春天,这座在普通中国人心目中充满了敬重和仰望的城市,在改革开放中快速发展,大楼越来越多、越来越高,马路越来越长、越来越宽,已见都市繁华,甚至有一种隐约可见的奢华。
姜晓洛在京州待了6年,中间还离开了两年,刚刚回来,对这座城市并不十分熟悉。从内心来说,他对京州并没有多少感情,更没有融入感。在与当地人的接触中,他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京州人与生俱来的骄傲感,以及这座城市带给他们的一种自然的优越。
改革开放后,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来到京州——全国的莘莘学子,寒窗十年,希望能够考上京州的大学,毕业后能够留在这里;怀揣着明星梦、歌星梦的少男少女们,背上行囊来到京州,蜗居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浪迹在电影制片厂的门口,还有影视棚和歌厅、ktv里,梦想着一夜成名,外称“京漂”;来自全国各地的农民兄弟,背着被褥、挑着行李来到京州,栖息在建筑工地、菜市场,日夜苦作,希望能够挣上几个钱,在老家盖上几间大瓦房,出人头地。
有人成功了,进了国家机关,当了官,留在了京州;有人出名了,成了歌星、明星,名利双收;也有农民兄弟,通过自己的努力,办起了商店、开起了饭店,有了自己的企业,在京州落了户,成了京州人儿。
但是,户在京州、人在京州,心却被排斥在这座城市之外。他们知道,本地人看不起他们,不论他们有多努力,他们还是外地人,是来京州抢工作、抢生计的。对外地人来说,京州人太傲、一股子痞味儿,一生下来就是京州人,学校有最好的教育资源,医院有最好的医疗条件,考大学都要比外地人少上几十分,毕业了能进国家机关,能进国家企业。他们把这些看作是自然而然的、应该的,就是因为他们是京州人。
姜晓洛25岁了。从部里回来后,一切又重新开始。他原本想着在部里这个平台上努力几年,干出点名堂,在京州结婚,真正地留在京州。不论会不会被当地人看得起,但至少他的儿子,还有他儿子的儿子,生下来就是京州人了,几代人熬下来,也就没人知道他的祖上是个外地人,也就成了地地道道的京州人儿了。
但是,一时的冲动将姜晓洛打回到原来的起点。他想起了司马君、关倩,自然还有骆雨儿,他用一个不成熟的举动结束了一份感情,并很快得到了回报。这是姜晓洛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挫折,他有了离开京州的心思。
多年后,作者在构思这部小说的时候,将主人公的这段经历放在了里面。读者可以从中了解到,正是因为这个挫折,让姜晓洛的人生踏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路上的风景和经历成了小说后来的一部分素材,只不过作者又增加了一些小说的创作内容,让故事看起来更像是一部小说,而不是自传。
姜艾结婚了。军工厂家属区,老姜家,小小的三室一厅贴着大红的囍字,洋溢着浓浓的喜庆味,一家人都在忙着。女儿出嫁,女方家没多少要做的,前一晚在饭店吃完待嫁酒回到家里,大家还在激烈地讨论着抢亲的事,新娘子姜艾在一旁听着直乐。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早早地起了床,在家里瞎忙。姜艾出去做新娘妆还没回来,姜成兄弟三个还在商量着抢亲堵门的事。
老姜站在阳台上抽着烟,走过来走过去,脸上沉淀着一种无法描绘的神情——时光岁月,姜成已经有了孩子,姜艾结婚了,姜晓丁也结婚了,只不过还没有办仪式。姜晓洛望着父亲,冬日的晨光透过窗户,映在父亲的身上,也就在这不经意间,他发现父亲老了。
接亲的人来了,一大帮老大爷们使劲地冲撞着大门,姜晓洛他们在里面拼命地顶着,大声叫着要红包,嘻笑声、欢呼声、打闹声不绝。
三号马路边一家新开业不久的酒店,大厅已经布置一新,伴着柔和的音乐,等待婚宴的开始。新郎新娘站在酒店门口迎着亲朋好友,来一个人、一群人,笑着迎上去,请进婚宴大厅。姜晓洛站在院子里,拿着姜晓丁的手机不停地大声说着话,给还没来的亲戚指路,忙得不亦乐乎。
上个世纪90年代,移动电话开始出现在中国,当时被称为“大哥大”。走在大街上,如果谁手里拿着这么一个“大砖头”,摇头晃脑地大声叫着,都会被路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到了90年代末,移动电话变得越来越小,价格也被人们所承受,开始逐渐普及,老百姓把它称为“手机”。姜晓丁在跨国公司工作,最先有了手机;姜成去年回到县城,借着前几年在一家牛奶公司积累的工作经验,开了一家配送站送牛奶,为了联系业务,也买了一部。
宴会大厅里,姜艾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微笑地站在新郎的身边,接受着亲朋好友真诚的祝福,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一家人忙着挨桌发喜糖,笑容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姜晓洛看着姐姐,心中感慨——姐姐的幸福不仅是她自己的幸福,也是一家人的幸福。
冬天的县城,一轮弯月挂在夜幕之上,洒下皎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