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在七岁的时候,缠着他说要学刀。
谢随为这事很是苦恼了一阵。他问她:“学剑可不可以?女孩子用剑比较好看嘛。”他用力思索了一番心目中练武女孩的形象,却怎么也不能跟眼前这个纤弱的、白皙的、大眼睛的念念联系在一起,“嘛,或者教你几种暗器,配上轻功……”
秦念眨了眨眼,摇头说:“不要,我想学刀。”
“女孩子使刀,多粗鲁。”谢随很是认真地想象了一下,“而且刀很沉的,也用不来巧劲,我怕你练不好,要吃苦……”
“我想学刀……嘛。”
那个“嘛”字一出口,谢随就没辙了。秦念眨着一双明澈见底的大眼睛,满心崇拜地看着他,明明比他矮了好几个头,却努力地踮着脚去够他的视线,“因为大哥哥用刀,所以我也要用刀嘛。”
谢随挠了挠后脑勺,道:“好,我去给你打一把刀来!”
那时候他们正浪迹在南阳,谢随还未离家时,与南阳的铸剑师钟无相曾十分熟稔的,之后就再未见过面;此刻不得不厚着脸皮去找旧友,心里颇犯踌躇。哪晓得去了钟无相的店里,对方却完全没有认出他来。
他不由得为自己之前的踌躇而苦笑。
“要一把短刀,嗯,弯刀吧。”他将自己花了三个晚上画出的图纸递给钟无相,并递上一点碎银,“这是定金。”
钟无相接过图纸看了看,“这是给什么人打的?”
“……一个小女孩。七岁。”
钟无相斜了他一眼,“我这里不做玩具。”
“——不是玩具!我会教她用刀的。”谢随感到很棘手,“不过,我也不知道小女孩会喜欢怎样的……你尽力,尽力做得……漂亮一点?”
铸剑师钟无相可能从来没有接到过这么奇怪的单子,而谢随可能从来没有这么局促过。他在钟无相店里坐了一会,又出去集市里逛了一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几只小盒子,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你看看这几样,可不可以,镶到刀背上去?”
那几只小盒子打开,里面有灿烂的金环,温润的明珠,流丽的玛瑙……
最后钟无相选择了那几只金环,一一镶嵌在流线般的刀背上,又将一颗明珠嵌入了刀柄与手相握的地方。谢随讷讷地将剩下的宝石都收起来,还嘱咐道:“一定要轻、要薄,我怕她拿不住……刀柄上不可太滑,脱手了可不是好玩的……”
“原来你也有这么一天。”钟无相突然笑了。
谢随愣住。
“我们几个老朋友,还道你是死了,没想到你躲起来,却是去养了个小女孩。”钟嶙斜眼笑睨他,“七岁?你生孩子这样早?”
谢随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睁大了眼睛,“你……钟无相……我……不,那不是我生的!”
最后那把刀的成品,是由钟无相的小童送来的。配了一把上好的鲨皮刀鞘,说是不要钱送的。谢随私自将刀抽出来瞧了又瞧,弯如明月的刀身,缀着几只叮当作响的金环,迎着日光看去,便如是潋滟的湖水之上晃动着好几轮温柔的太阳……
她会喜欢吗?她会喜欢吧?
那可能是谢随第一次正经给秦念送礼物,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正经给女孩子送礼物。被钟无相嘲笑过后,他也发觉自己的品味实在不高,若是秦念不喜欢……
“哇!”秦念看见那弯刀,两只眼睛都在放光,“好漂亮!”
她欢喜不禁地扑过来,吓得谢随赶紧把弯刀收入了皮鞘再递给她,她抱着那弯刀,高兴得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谢谢大哥哥!”女孩抬起眼,明亮的眸光里仿佛藏了一闪一闪的星星,叫人看了就会心生感动,“谢谢大哥哥!”
***
冷风扑面,安可期眯起了眼睛望向谢随:“你认识那些人?”
谢随摇了摇头,“不,我只是看那兵刃,有些眼熟。”说着,他复往前走了一步。
“兵刃——那是一把——弯刀?”安可期眯着眼睛看了一晌,突然发现谢随正要往那艘画舫而去,连忙道,“这估摸着是有人对绝命楼不满,太岁头上动土来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下回再来查探不迟!”
突然,那边有个黑衣人回过头来,目光飘飘荡荡,似是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安可期暗叫不好,而那人足下一点,已纵身飞了过来——
谢随眼中仿佛看见了红崖寨后山,结冰的湖面上,那一模一样的轻功身法。但这个人,却并不是拿弯刀的那一个。
突然一声女子尖叫,一个翠色衣衫的女子仓促从逃散的人群中奔了出来,而那黑衣人紧追着她,手中佩剑出鞘,眼看就要割断她的衣带——
谢随足下忽往侧旁一滑,转眼纵出数十步,一把抓过那个女子的手将她甩到自己身后,未出鞘的长刀正正挡住了那黑衣人来袭的长剑!
翠衣女子惊魂未定地喘着气:“乖乖,若不是我险些被刺死,你是不是还不打算见我?”
谢随沉声道:“我方才并未看见你。”说着,长刀往前一格,内力激荡迫得黑衣人后退几步,后者又看了他一眼,当即转身离去。
“哎哟我的乖乖,可把我给吓死啦!”翠衣女子见危险已过,索性大哭起来。
谢随叹口气,“柳庄主,你怎会到江南来的?”
这时候安可期叫出了声:“我说柳大庄主,谢大公子,你们俩能换个地儿叙旧么?这船已沉了一半啦!”
***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