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城里到处都是像她这样行色匆匆的人,她混在这些人中间,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通缉的布告也贴到泰州城来了,只是在这样一个战火之中的城市里,没有谁还会在意京里的刺客到底抓到了没。新贴上去的通缉布告被城市里窜上窜下的野猫抓破了一角,也没人去管,人来人往的街道旁边,一张掉了半边的布告随风飘摇。
岳知否将斗笠向上推了些,那张布告上的画像清楚地映入眼中。不像以前,这次画像上只剩了她岳知否一个人。岳知否站在布告前,看着画像上她身边的那个空缺,仿佛失了魂般就这样呆站在原地。
画像上只剩了她一个。
没有白维扬。
后面匆匆来往的人们并没有在意到她的异常,不知是哪个低头赶路的人撞到了立在布告前面的她,她才被肩上伤口处传来的痛楚惊醒。麻沸散药效过了,这伤痛便来得尤其深切,她喘不上气来,只顾被身后赶路的人推着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走着走着,鬼使神差般地走上了路旁的台阶,摸索着,扶着一张木桌子,在桌旁坐下了。
这才发现她走到了街旁的一间食肆里,简陋食肆里面的木桌长凳、粗瓷碗碟、肩上搭着白布巾的伙计、甚至是旁边坐着的那些谈天论地的食客……一切都宛若与他重逢的那个夜晚所见。
她伸手去摸桌上的水壶和水杯,手却颤抖得连一个杯子都快抓不住了,斟了一杯水,洒了半杯。她将杯子送到嘴边,却怎么都咽不下去这已经放凉了的茶水。一个伙计走过来擦干净她面前的桌子,问她要吃什么,她抬头看着他,要说的话却全都哽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伙计以为她是在询问自己意见,他便笑着说道:“要碗面?今天的面没剩多少了,再不要就卖完了。”岳知否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点了点头。
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岳知否用左手拿起筷子。她的右手几乎动不了,这是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她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右手有伤。她艰难地把沉重的右臂架到桌上,假装用右手扶着碗,左手拿筷子去夹碗里的面条。她练武出身,左手力气也大,但到底不如右手灵活,好几次没把面条夹起来,倒是把面条夹断了。还好她现在是农妇装扮,看起来没几分姿色,没有人会去故意看她。
“让开!让开!”
街道那头远远传来士兵们呼喝的声音。泰州这里不比歌舞升平的京畿,一听到这声音,街上的人自觉地就让开了一条道来。一队骑兵在街上飞驰而过,在前面开路,接着,一队车驾从路上走过,一个个银盔银甲的士兵围在的队伍的外围。岳知否坐在食肆里看,她眯着眼睛去看队伍中间的人。由于旁边的骑兵都很高大,他们把中间的人遮住了,岳知否只看得见他头盔上面的红色盔缨。
这应该是个将军,看这守卫的严密程度,这将军的级别可能还不低。但食肆里的人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转回来了。看来在这里,将军也是经常可以见到的。
岳知否拿起筷子,正准备继续吃,余光却瞥见对面屋顶上闪出几个黑影。她微微侧脸,瞥了过去,只见对面的房屋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几个手拿弩机,蹲踞着的人,这几个冒出来的人迅速地列好阵型,举起弩机,瞄准路上的队伍,就要扣动扳机。
这分明是场有预谋的暗杀了。攻城数月而不下,围城的军队在城里伏下奸细去暗杀重要将领,这在战争里并不算什么稀奇的招数。食肆里的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风暴前的一切都很平静。岳知否默默地把自己架上去的右臂收回来,准备着撤离。
细微的“咔”一声过后,一支弩、箭冲着队伍中间的人就飞了过去。
这一箭是攻击开始的信号,岳知否对这种“擒贼擒王”的战术再熟悉不过了,这些刺客首先攻击他们的目标,这一箭只要射准了,位于队伍中央的将军必定要受重创。在众人群龙无首惊慌失措之际,他们再紧接着发一阵乱箭,这些士兵们就都要死在此处了。
结果,岳知否看到,在街道对面,站在台阶上避让军队的一个人,却悄无声息地捻了一枚铜钱在手,“锵”的一声,铜钱打在弩、箭上,弩、箭一偏,正好射中将军的盔缨,红色的盔缨被锋利的箭头削了下来,随着改变轨道的弩、箭坠落在地。
这一下变化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屋顶上埋伏的刺客们已经暴露了身形,来不及撤退了。一时之间,弩、箭从街道两旁的屋顶上飞下,整条街道上空都是从四面八方来的飞箭。由于第一支箭没有射中,道路上的士兵都立即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他们纷纷举起盾牌,把队伍严严实实地保护在了钢铁盾牌之下。那些飞箭打在盾牌上,到处反弹,惊得街上的人纷纷抱着头,跑到路旁房屋里面去躲避。等到外面箭雨稍歇,人们又争先恐后地从屋里蜂拥而出,街道上乱成一片。
士兵们在躲过刺客的第一lún_gōng击之后,就迅速地开展了反击。屋顶上那些刺客纷纷跳了下来,混在人群中,趁乱逃窜。岳知否也跟着人们四处奔逃,这时候,她看见对面那个出手的人,就在自己身旁。他看起来身材颇为高大,只是一张脸上留了好几道疤,丑陋的疤痕几乎把他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了。
刺客们穿的都是寻常百姓的衣服,混在逃跑的人中,根本看不出来。只是岳知否是个密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