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十月,序属金秋。
落霞与群鸥齐飞,秋海共长天一色。
遥远的天际线边,一艘游轮映着晚霞,渐渐的驶向了信号山附近的海港。游轮的舷头,一个身穿黑色西洋服,头戴黑色礼帽,身穿灰色马甲的西式青年迎风卓立。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信号山上的风向标,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终于回来了!
一个月的美国之旅,耿朝忠终于远离了民主灯塔的照耀,回到了自己的祖国。近乡情怯,离去时的一系列场景仿佛电影一样在耿朝忠的脑海里回放。
百花居后巷那个密室里,朱木运的肥脸若隐若现:
“我派人去保定查了,留古寺镇东石相村根本就没有耿朝忠这么一个人,还有北平的国民大学也没有耿朝忠这个人的听学记录,你给我的履历是假的。”
“但是你的枪法和好身手不是假的,你一口地道的保定方言也不是假的,你和高耀祖打斗对练时用的形意拳功夫也不是假的。所以,我倾向你是名假人真。”
“这几个月的时间,我看到你给乞丐送吃的,给小姑娘买玩具,扶老太太过马路,你甚至还自己做了一个足球,在你的居所里踢着玩儿。这么一个天真烂漫的年轻人,至少不是坏人。”
“你还会写公文,虽然你极力掩饰,但是我还是知道,你至少读过《共产党宣言》,《资本论自叙》,《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等一系列马克思著作。这是一般的共产党人都不一定做得到的,就连我也只读了这么几本。”
“我有时甚至怀疑,你是共产国际或者契卡派来甄别我的特情人员,但是我试探了好几次,发现你对俄语一窍不通。”
“你真的快把我累死了,我费了好大的劲都判断不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知识体系和你的年龄完全不搭配,你的思想觉悟也和你的实际行动完全不搭配,一个共产党员,不应该那么抵触我给你安排的任务。”
“最终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一个研究过马克思主义的好人。”
“这就足够了,至少,我还是可以信任你的。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因为你的思想决定了,你不可能做出对我们有害的事情。其实这样更好,你会帮助我们,但又没有办法出卖我们,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用伍豪先生的话讲,我希望你做一枚闲棋冷子,成为我在岛城任务的继承者——因为我,不得不回国了。”
“祝福我吧!祝福我能活着回来见到你。我希望那个时候,你会成为一个我想看到的人。”
耿朝忠的眼睛有点潮湿了,也许是风太大吧!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
嘟——
汽笛声响起,船到港了。
。。。。。。。。。。。。。。。。。。。。。
一个月的时间里,耿朝忠用朱木运给他的两万五千块大洋,兑换成了一万美元,通过岛城中国银行的渠道,汇兑到了美国的华盛顿商业银行——这笔钱的数目不大也不小,既不至于引起当局的注意,又不至于在兑现时受到美国政府的阻挠。
在那里,在美国全民狂欢欢庆祝道指破400点的狂热大牛市氛围中,耿朝忠加五倍杠杆满仓放空美国道琼斯指数,并且指定在半年后汇兑回国其中的二分之一——他不可能满仓持有到两年后,因为他还需要一笔机动资金,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半年后,美国华尔街开始流传一位中国股神的传说,所有人都在疯狂打探这个中国人的消息,以至于后来给耿朝忠带了一些不小的麻烦,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耿朝忠,需要到党务调查科找刘一班报道。
下了船,耿朝忠径直打了一辆黄包车,来到了胶澳总督府的对面——党务调查科就坐落在胶澳总督府对面的一座二层小楼里,但是这座二层仿西洋式建筑与对面的正宗德式建筑相比,却多了一股子浓浓的山寨气息,令耿朝忠产生了一种前世参观某些地方政府办公楼的既视感。
穿过青石板铺就的门前大道,耿朝忠一步步的走近了这个南京国民政府在岛城最大的特务机构。经过卫兵的例行询问和电话请示之后,耿朝忠被准予放行,在一个卫兵的带领下走入了这座二层建筑。
这座崭新的大楼里人来人往,身穿黑衣制服的警察,身穿黄色土棉布衣的士兵,以及身穿中山装的工作人员,每个人都在忙碌着或者假装忙碌着走来走去,耿朝忠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跟随卫兵来到了二楼的科长办公室。
刚刚推开棕色房门,里面就传来了刘一班爽朗的笑声。
“小耿啊小耿!你不知道我等你等的可是望穿秋水啊!要不是朱胖子要去德国定居,我还请不来你这青年才俊。”
刘一班身穿一身笔挺的四袋中山装,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与身穿西服的耿朝忠握手致意。
耿朝忠连忙弯腰躬身,一个箭步走到刘一班身前,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刘一班的手,满脸窘迫的说:
“惭愧惭愧,刘科长,您这句话可折煞卑职了,能为党国效力是卑职的荣耀,卑职一下轮船就迫不及待的来找您报道了!说实话,卑职早就在朱胖子那边受够了,成天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破事,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没事还派我去老德国寻宝,差点丢了半条命!要不是科长您照顾,我说不定早就在阎王爷下面听差了!”
“哈哈,你呀你,不老实,朱胖子也待你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