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朝忠注意到了曲乐恒的目光。
是的,自己提起戴笠的时候是稍微急了一点,也许,自己该假装再想个十分八分,让曲乐恒认为自己不是早有预谋。
但是,耿朝忠实在有点编不下去了。
谎言,对谷狄华雄,张好古和刘一班,耿朝忠可以面不改色口若悬河说他个天荒地老,但是对曲乐恒,耿朝忠做不到。
尤其是,曲乐恒那真诚的眼神,不加掩饰的关心,以及在听闻自己身亡后那不顾一切的报复,都让耿朝忠在面对他撒谎时,承受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所以,刚才和曲乐恒的对话中,那一丝负罪感始终如影随形的萦绕在脑海,让耿朝忠迫不及待的想要结束这场谈话。
算了,没什么事,即使曲大哥知道自己的言辞有点不尽不实,但是,即使是朋友之间,又有谁能保证永远说真话呢?
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耿朝忠心情复杂的走出古玩店的大门,一路向北走,戴笠所在的鸡鹅巷53号位于南京城北的北门桥附近,走过去大约需要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但耿朝忠并没有打算坐黄包车。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很可能需要在南京长期活动,提前熟悉街道和路况是必要的,所以,在彻底熟悉南京的大街小巷之前,耿朝忠绝不会用黄包车来代步。
南京城北地区的道路大多以当时的省份来命名,并且,道路的长短都由各省缴纳的税收确定。
所以,最长的自然是浙江路和江苏路,而山东括东北三省在内的公路则并不存在。
概因这些地方暂时还不属于南京政府实际控制,南京政府也无法从这些地区获得税收。
总之,想要知道国民政府有没有统一全国,看看南京的街道自然就知道了。
接连穿过了江苏路,浙江路,广东路几条街道,耿朝忠很快来到了北门桥附近的鸡鹅巷。
刚刚走进小巷,耿朝忠就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氛围,卖烟的小贩,水果摊的摊主,过路的行人,似乎都在用若有若无的眼光打量着耿朝忠这个陌生人,耿朝忠微微一笑,显然,戴笠的特务处已经对鸡鹅巷周边做了严密的布置,任何陌生人都会受到这种关注。
但耿朝忠自然不会在乎,他沿着门牌号,很快来到了一座被铁栏杆包围的庭院门前,举起手,刚要敲门,一个身穿蓝衣黄裤的年轻人就出现在了耿朝忠面前。
“你好,请问你找谁?”年轻人问的很是客气。
“特来拜会春风先生。”耿朝忠回答。
“需要预约。”那个年轻人打量着耿朝忠。
“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把这半首诗告诉春风先生,他自然会见我。”耿朝忠平静的回答。
“稍等。”年轻人很快跑了回去,片刻后,出来告知耿朝忠:“春风先生有请,请跟我来。”
耿朝忠点点头,年轻人打开铁门,领着耿朝忠走了进去。
鸡鹅巷53号本来是一处小宅院,但是随着戴笠控制人员的扩大,也被改建成了一座三层小楼,年轻人领着耿朝忠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年轻人停下脚步,回头对耿朝忠说道:
“不好意思,需要检查一下。”
耿朝忠一笑,放下手提箱,举起双手。
那年轻人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从耿朝忠的腰间摸出一柄马牌撸子和一把匕首,然后对耿朝忠说道:“可以进去了。”
耿朝忠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柔和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去,十几平米的办公室,设施很是简陋,一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坐在一个掉了漆的棕色办公桌后面,正趴在桌上写着什么东西。
看到耿朝忠进来,那人抬头打量了他一眼,说了声“坐”就又低下了头。
耿朝忠点点头,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旧式单人沙发上。
“你是从哪里听到这首诗的?”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头也不抬的问道。
“从上个月发到青岛的一封电报上。”耿朝忠回答。
“哦?”中山装男人抬起了头,耿朝忠这才有机会仔细的观察眼前的这个人。
三十余岁,面貌英俊,脸部轮廓分明,尖锐的目光咄咄逼人,紧抿的嘴唇显得整个人异常严肃,带着一种沉默寡言的威严。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又说话了。
“耿朝忠。”
“嗯.......”
男人深邃漆黑的眼睛突然一亮,深深的看了耿朝忠一眼,犀利审视的目光,像是要把人的五官和个性记下来。
“在我面前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又是一句简短的言辞。
“我习惯了撒谎,可却从没付出任何的代价。”耿朝忠回答。
男人的眼睛又是一亮,突然站起身来,他身材中等,带着军人特有的干练。
“我是戴笠。”
他突然伸出了手,手指纤细而修长,仿佛一双女人的手。
耿朝忠也站起身,伸手与戴笠相握——这双手,虽然纤细,但很有力。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简短的握手后,戴笠又坐回了办公桌后面,只不过,现在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死的那个人不是我,还有,刘一班和张好古都是日本人的奸细。”
不知不觉之间,耿朝忠仿佛受到了戴笠的影响,说话也变得简洁起来。
“不错,党调科派往东北的那两个人,本来就是死棋,你却能死中求活。我很欣赏你,只是,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