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院门,穿过面前这条小巷,就是繁华的中山路商业街了。
路边槐树的枝杈在月光下张牙舞爪,旁边的百花居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和觥筹交错的饮宴之声,远处影影绰绰的闪过几个人影,是警察局的同事们在急匆匆的搜寻着什么。
距离发出海捕文书已经过了快三个小时,在中山路没有搜到人的警员肯定已经把视线投往了更远的地方,现在的四方路和中山路反倒是灯下黑,估计没有几个人会想到,耿朝忠这个横行平津的“江洋大盗”居然还会待在中山路。
耿朝忠抬头看了看屋檐下一个鸟窝,一个纵跃,就将手里的徽章和证件悄无声息的塞到了鸟窝下面,鸟窝里一只小鸟疑惑的伸出小脑袋,发现没什么危险后又缩回了脖子。
耿朝忠叹了口气,漫无目的的往外走。他没有什么要躲的,他的任务本来就是被人抓到,所以他索性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中央,丝毫没有逃犯的觉悟。
可是正像张英跟自己说的,越不怕死的人有时候反而越死不了——耿朝忠漫无目的一路向南,从百花居走到十字路口的新盛泰,甚至都没有人朝他身上瞅一眼。
耿朝忠一脸无语,总不能朝着大街喊:
“我是耿朝忠!快来抓我!”
天边隐隐的传来了几声闷闷的雷声,时值八月,岛城的雷雨也变得频繁起来,不过这种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街上的行人也没有丝毫躲闪的样子——大家早就习惯了岛城这种半阴不雨的天气。
耿朝忠的心情就像这密云不雨的天一样阴沉,虽然明知道朱木运并不是想致自己于死地,可是这种被戏耍被利用的感觉真的很糟糕,自己就像是朱木运手里的一个玩具,被卖了还得替人数钱。
自己的愤怒,在于明知道朱胖子给自己挖了个坑,还得身不由己的跳下去——人的一切愤怒,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痛苦。
耿朝忠现在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
又向南走了几步,熟悉的新盛泰鞋店已经不远,耿朝忠摸了摸腰间的大红九,在犹豫着要不要朝天开一枪——他不知道这么走下去何时是个头,还不如引来警察早早了断。
就在这时,两个熟悉的人影突然迎面走来,是吴泽成和王鹏!自己在局里最熟悉的两个同事。
吴泽成是自己的河北老乡,比自己稍微大几岁,平时有事没事经常凑一块聊天,而王鹏则是自己的跟班,平时唯自己马首是瞻。
耿朝忠满脸微笑的迎了上去,立功劳这种事情当然是让给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吴哥,小鹏,我在这里,赶紧把我弄回去!”
哪知道这两人看到耿朝忠走过来,先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然后突然目不斜视的与耿朝忠擦肩而过,把耿朝忠闪的一愣一愣。
“卧槽,今天追了一天眼都花了,吴哥,咱俩要不找个地方歇会儿?”这是王鹏的声音。
“有道理,我看平时咱们常去的那个老孙头酱菜馆就不错,这个点快收摊了也没啥人,要不去那儿?”吴泽成在那接茬。
“好,正好饿了,一会儿多买点,弟兄们在东面跑一晚上了还没吃饭呢!”王鹏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耿朝忠暗示着跑路方向,甚至还友情提示了吃饭的地方。耿朝忠心里一阵感动,说实在的跟朱胖子折腾一晚上现在也真的有点饿了,被抓之前吃个饭也好。
想到这里,耿朝忠掉转头,不紧不慢的跟着这两个警局里的好兄弟向旁边的小巷里溜达。
就在这时,中山路大道上又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耿朝忠一听就是二队项奉和他那两个跟班郑谷和梁飞的声音。
“队长,这耿朝忠真是飞贼?我怎么越看越不像呢?这燕子李三确实是保定沧州那边的没错,不过不能是个保定人就是燕子李三吧!耿朝忠才多大?”郑谷说。
“对啊,没道理啊!好好的警察不干当什么飞贼?说不通啊!”梁飞也很纳闷。
“少废话!上峰让抓就抓,耿朝忠就是不是也是!再说了,在他家里搜到的那么多金条大洋那是假的?他一个巡警哪来那么多金条?”这是项奉的声音。
“那倒也是…老大,你就没顺手搞点?”提起金条大洋,郑谷和梁飞的话音也变得热切起来。
“嘿嘿,废话,哪有肉过手不沾油的道理?”项奉边说话边领着郑谷和梁飞往巷子里走,看样子是要找地方分钱了。
哪知道,刚一转头,发现一个人竟然挡在他们前面,定睛一看:
“耿朝忠!”
“兄弟一场,给你们一个功劳!”耿朝忠冷笑着,亏的朱老大那天打项奉自己还帮他一把,没想到这家伙一点情面不讲!对项奉这种白眼狼,根本就没必要客气,反正是要进去,不如今天图个痛快!
三人一看耿朝忠不走也不逃,项奉一把将郑谷拿到嘴边的哨子扯了下来。
“别吹,就他一个,我们三个还拿不下?人多了功劳就薄了!”
“没错,项奉,今天你的脑瓜子转的挺快啊!来,我就一个人,只要你抓到了,功劳就是你的!”
耿朝忠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要逃的意思。
“好……”项奉狞笑着,三个人分成丁字,把耿朝忠围在了中间。
耿朝忠依然冷笑着,而刚刚走出没多远的王鹏和吴泽成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开始靠拢过来。
项奉一看巷子那头有人过来,再也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