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棚里的温水仍冒出接近透明的雾气,一双木屐,一双平底的黑布鞋整齐的摆在床沿边。墙壁上的油灯的火焰仍在持续的跳动,红云翘着腿坐在木椅上,双手环抱,不耐烦的看着床上的两人。
床上的被子一半掀开,诺枫靠在床沿,浑身紧张得犹如绷紧的橡皮绳,无法放松,蓝云斜坐在他身旁,静静的看着他。
从今以后的夜晚,直到睡觉,两个表姐也不会离开,这对于诺枫来说,实在算不上幸运的事。
一切都是为了修行,针对男孩魂灵的修行,所以从睡眠状态中从体内导出魂灵是最适宜的,而为什么非要在这个状态中进行,原因只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魂灵,蓝云才不得不做出这种安排。
“快闭上眼睛睡觉!”红云表姐大声命令,一点点暴躁的火花在她的眼睛中酝酿。
诺枫也考虑过现在该立即睡着,无奈身体却拒绝执行,越考虑精神越清醒。
红云表姐向来办事直接,说一不二,她走过去,一掌拍在诺枫后脑,令其晕眩入睡。
诺枫随即趴在了床上。蓝云将之翻过身来,让他素面朝天,扣住他的手腕,并朝红云点了点头,然后自己闭上眼睛,做出冥想的姿态,准备动魂灵离体的术法。
她的身影似乎变得模糊,浑身泛起莹润的光泽,犹如沐浴在淡淡的奶色光辉里,两道身影就这样缓慢升腾,好像空气产生了一股柔和的浮力,将他们温柔托起。在此过程中,诺枫睁开了眼睛。
看着床上那仰面朝天的自己,虽然这是第二次脱离身体,但还是感觉有一点难以置信。
“走吧!”蓝云拉着他的手腕,飞向窗外。
诺枫条件反射的用双手护住头颈,但在蓝云看来,这一切都是多余,魂灵属于魂灵世界,无形意识的起源之境,而其中的部分无形意识借由此物质世界的物质成为肉眼可见的有行意识体。换句话说,魂灵世界的魂灵不能与物质世界的任何有形物体产生交互作用,它们会以存在的轨迹继续存在。
两人的魂灵穿透了墙壁,站在了房顶的乌黑的琉璃瓦片上。
即便将近午夜,四通八达的街道仍是灯火辉煌,不少人影穿梭其中,他们的头顶飘扬着如烟缭绕的彩旗,彩旗被白线连成一串,系于街道两旁的房檐上,一条排列着一条,几乎形成了一面彩旗的天花蓬,将夜幕阻挡在外。
“我们要到哪里去呢?”诺枫问,“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
“疲倦、疼痛是ròu_tǐ在尘世间的记忆,魂灵是没有这些感觉的,它只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回到原来的地方去。”蓝云解释,“我现在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修炼你的能力。”
她拉着诺枫的手臂,穿梭于房檐瓦片间,越过一大片阴霾的树林,来到一座三层高的宽广开阔的宫殿前。
宫殿黑瓦白墙,坐北朝南,整体看起来像一块平扁的门碑,没有什么厚度的感觉,浓密的树林将之三面环绕,绿与白相间,在夜幕中仿佛融为了一体,就像某种长有绿色卷的白面巨虫。四周死寂一片,一丝风也不吹起,站在树梢上的诺枫却感觉凉飕飕的,非常的不舒服。
“昨天我已经用九宫童泰手印替你打通了两宫,但你却没有运用这两宫的实力……”蓝云说,一边将手搭在诺枫的后背上,男孩的心脏处立即现出一个离卦的符印,符印由四条粗线组成,散出燃烧状的蓝色光焰。诺枫低头看着这团火焰,似乎感觉暖和了一些。
“这里究竟是哪里啊?”诺枫问,此地阴沉,气压不正常,压抑的氛围实在令他排斥。
“殡仪馆。”蓝云回答,“你今晚就在这里清理以魂灵为生的吃魂虫!”
诺枫的视线茫然的转了一圈,虽说这里始终盘旋着一股阴霾之气,倒也是相当整洁,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呀!”男孩疑惑的说,“哪里有什么吃魂虫?”
蓝云显得有些失望,心想诺枫即便魂灵脱离身体,却仍然停留在肉眼凡胎的层次,“闭上眼睛,我帮你强化一下魂灵。”她将自己的一部分魂力注入诺枫体内,就如替男孩打通九宫一般,那一丝蓝色的魂气在男孩体内一分为二,一部分凝聚在诺枫的双眼部位,以强化他的眼力,另一部分则凝聚在他的掌心,变成了一把三寸长的短剑。
诺枫的心中有了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似乎成长为了另一个自己。他睁开眼,眼前世界的轮廓仍如先前,不过多了一些蠕动的附属品。
整洁的地面,已完全大变样,就如从僻静的公园变成了尸骨堆叠的战场,那一具具躺在地上的,就是腐朽将消失的魂灵,不是身分离惨不忍睹,就是半掩在草丛中,任杂草刺过胸膛,有的靠在白墙下,死前的姿态保持到现在,而诺枫负责清理的吃魂虫,就如虫灾一般的泛滥在这些死灵上,肆意啃咬。
吃魂虫有好几类,爬的跳的飞的,当然最容易对付的就是那种行动迟缓仿佛毛毛虫爬的,它们蠕动在魂灵与地面之间,体型是毛毛虫的一百倍大,长长的躯体类似弹簧一圈圈的,中间大而两边小,大的是肚子,小的一边是尖尖的尾巴,另一边则是园碟一般的脸,有着一张人类婴儿般的笑脸,出诡异的吱吱叫的声音。
诺枫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看着这种脸,似乎失去了杀它的理由。它们还会笑,笑的时候,眯起眼睛,小小的头部与尾巴一起有节奏的颤动,有那么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