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前世学康熙朝史实的时候,有过最有名的两次吏治大崩盘,还都是被黄河水患给催出来的。这一次的根源是明珠大肆卖官鬻爵搜刮钱财,也直接导致了明珠被震怒的康熙一撸到底。而康熙末年的那一次,则是国库被借的只剩了个空壳子,连赈灾银子都拿不出来,还得逼着大臣们还钱,这才硬生生的给主事儿的四阿哥逼出了一个阎王爷的名号。纵观雍正一朝,也尽是忙着四处凿补康熙朝的窟窿,这么连捶带打的才勉强把吏治给整顿了起来,紧接着就又被他儿子给折腾得一塌糊涂。
“吏治竟已混乱成了这个样子?”康熙目光微凛,蹙紧了眉望着胤祺。他知道自个儿这个儿子若无十足把握,是绝不会将话说得这么死的,可究竟又是什么因由,才会把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
“此事事干重大,触及国本——儿子证据未到不敢断言,皇阿玛静待些时日,大抵等回京之日,便可见分晓了。”
胤祺眸底有一丝厉芒闪过,语气虽依然温缓,却又仿佛平白隐隐显出几分杀伐果决来。康熙望着这个儿子,竟恍惚间又想起那日傲立在火中的小小身影,心中只觉既是欣慰又是骄傲,却又仿佛隐隐约约掺了一丝难言的惋惜。
这份眼界,这份心胸,这份气势——若是也能生在太子身上……
念头纷杂隐晦,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康熙向来不愿做这些个无谓的假设,若不是这些日子太子屡屡叫他失望,却也不至于心神动摇到这个地步。将这些个多思无益的念头尽数挥散,康熙收敛了心神,淡淡勾起了唇角,望向面前这个总能叫自个儿感到惊喜跟骄傲的儿子:“放手去做,捅破了天,也有皇阿玛给你撑着。”
胤祺目光晶亮,眉宇间却是一片舒朗沉静,稳稳当当地迎上了康熙期待的目光:“皇阿玛放心——儿子绝不会给皇阿玛丢人的。”
“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康熙朗声笑起来,用力将面前的孩子揽进怀里,只觉着那些个有的没的感慨仿佛一时都没那么重要了——有这么一个儿子已是福气,他还有什么可贪心不足、挑挑拣拣的?
帐篷跟外头不过是隔了一层布帘子,之前的肉香就已丝丝缕缕地飘了出去,煎熬得外头跪了一地的大臣们前胸贴后背的默默流泪。此时又听见帐子里头传来万岁爷这般爽朗的笑声,一时更是心惊胆战,目瞪口呆地彼此交流着视线,一片硕大的问号漂浮在每个人的脑袋顶上。
——帐子里头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着就把万岁爷给哄得这般高兴了?万岁爷明明都已经这般高兴了,为什么还没有半点儿叫他们站起来的意思?
“梁公公……这里头是哪尊活菩萨啊,怎么就把万岁爷给哄这么欢喜了?”
鄂伦岱跪得靠外,胆子又大,扯着梁九功小声地打听着里头的动静。他就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却偏偏是万岁爷的嫡亲表弟,跟自个儿阿玛成天打得不可开交,连康熙都懒得多管他。今儿这事其实也没他什么干系,不过是被殃及了池鱼,发落到地上陪着跪罢了,此时由他开口,却是谁都挑不出来什么错处。
“五阿哥在里头,说是给万岁爷送晚膳来的。”
梁九功脸上陪着笑,声音刻意控制得不高不低,恰好能叫围着这一圈儿的人听清楚——这些个大臣们,叫一个知道了,也就相当于叫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五阿哥在万岁爷身边儿受宠的事儿知道的人本不多,趁着这个机会宣扬出去,也能叫那些个眼睛长在头上、屁股上、脚后跟上的都涨点儿记性,记着别再招惹这位在万岁爷面前早就挂了号的小阿哥。
果不其然,这话刚一出口,人群就微微的骚动了起来。知道点儿门道的,都不迭串换着这位五阿哥的事迹,那些个不知道的,也忙趁着这机会竖了耳朵仔细地听着,生怕落下了一星半点儿。
康熙对胤祺的宠信多半是在暗处,能知道的实在少之又少。可只把目前显露出来的排了一排,却已是叫这些个大臣们个个儿的不由心惊肉跳——太皇太后亲自抚养,张英当师傅,他们家的那个麒麟儿给做伴读,据说连下头贡上来的大宛马跟海东青都给赏了,还特意在畅春园里头赏了个别院,开了条私道供他跑马,好叫他时时的伴驾左右。这次的射猎据说是又救了太子,被赏了黄马褂,还有那消息灵通的传言,说是前儿山林莫名失火,这位小阿哥可是万岁爷亲自冲进去抢出来的……
这么一归拢下来,不少人的脸色可就都微微的变了。虽说这位五阿哥身子是有了名的不好,又沾了些神鬼之事的不祥传言,可这些又哪能抵得上万岁爷喜欢呢?再有几个有心人,偷偷联系起了这几日万岁跟太子不和的消息,心里头的念头就止不住的活络了起来。
太子自幼尊贵,早就养成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性子,索额图也是性情暴戾下手狠辣。满人入关不久,本就不拿这嫡长子继承制多当一回事,反倒是在心里头隐隐的反感这种不由分说乾纲独断的继承人挑选方式,朝中不愿归心太子的人大有人在。可大阿哥性情暴躁、喜怒无常,据说又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扶着他的明珠偏偏又城府极深,投过去的人也没见混得多自在,因而就算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在两边选下个位置立足,却也有不少的人在盘算着自个儿的心思,试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