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回事儿?”胤祺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朝着四周张望了一圈儿,却连半个影子都没见着,“所以——咱刚才其实是十来个人进了他们的营地?我说怎么居然绕了一圈儿都没见着卫兵呢……”
“上一代七星卫是我们七个人的师父,小时候被揍习惯了,只要他们还在附近就能感觉得到。他们的隐匿功夫都是修炼到了极致的,主子察觉不到也是正常。”
贪狼无奈地笑了笑,陪着自家主子一路回了安静的大后方,又把两匹马拉去了马厩拴好,回了帐子却见胤祺正趴在桌上研究着地图。放轻了步子走了过去,扶着他坐下缓声劝道:“主子,您这两天也累坏了。先别忙操心了,赶紧躺下歇歇吧。”
“我这两日心里头总是隐隐有些个预感,觉着皇阿玛那儿像是要出什么事儿……”
胤祺微蹙了眉低喃一句,却又苦笑着摇了摇头,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罢了,既然尚无定论,现在犯愁也没什么用……前头的仗还没打完,咱们在这儿睡大觉也总归不好,就再跟着熬一宿罢——估计等到天亮,也就差不多有结果了。”
战事倒是比胤祺预想的还要更加顺利,迷迷糊糊熬到了后半夜,就听见远处传来震天的嘈杂声。胤祺打了个激灵从椅子里头一跃而起,出了帐子抬眼望去,打头儿的正是佟国纲跟福全,两人的脸上尽都是一片喜色,后头跟着的军士也是人人欢喜难抑,来时的消沉之气俨然已一扫而空。
“好小子——可真是个打仗的好苗子!”
佟国纲跳下了马大步走过来,欣慰地用力拍了拍胤祺的肩,把他拍得身形不稳连着后退了几步,哭笑不得地揉着自个儿发麻的肩膀:“佟将军,麻烦下回您换一边儿拍吧……咱们可是打胜了?”
“自然胜了,大胜!”
佟国纲神采飞扬地应了一句,又冲后头挥了下手:“看见没有,领头儿的几个全给抓着了,那洋枪也缴了千把条!娘的,有几杆鸟枪就敢跟咱们装那里个儿愣,回头等红衣大炮到了,轰得他们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他说得兴奋,胤祺的神色却已渐渐凝重了下来。太过顺利的战局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倘若这一场仗是场难啃的硬仗,他倒是能放心不少,毕竟这至少能说明准格尔部的主力全都被牵制在了左翼,也能为右军和主军争取到合围的机会和时间——可依照如今的情形,只怕这主力根本就不在这一边儿,千把条火鞷枪不过是三千之数折半罢了,剩下的枪跟人都去了哪儿,那威名赫赫,叫清军吃尽了苦头的驼阵又去了哪儿?
“佟将军,领头的是什么人,有没有找到噶尔丹的踪迹?”
心中蓦地咯噔一声,胤祺一把攥住了佟国纲的腕子,语气竟带了几分隐隐的焦急。佟国纲神色微滞,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噶尔丹根本就不在,领头的是个叫什么丹佐的——总归他们说的那乌拉乌拉的话儿也听不懂……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胤祺摇了摇头,蹙紧了眉仔细思索着,又忽然转身快步回了帐子,扑在地图前凝神琢磨着可能出现的情形。三日不曾好好休息,他的精力却也隐隐熬到了极限,这样耗费心神也熬不出个什么结果来,终归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回身对着跟进帐子来的佟国纲和福全道:“伏击我左前军已是一场硬仗,先前我以为噶尔丹会亲自动手,这才急着赶来应对——可此役竟如此轻松,看来噶尔丹真正所图并不在此……”
被他一言点破,佟国纲跟福全的面色却也不由得微变,彼此对视了一眼,神色俱都凝重了下来。胤祺只觉着太阳穴隐隐得发涨,双眼酸涩的厉害,揉了揉额角在桌旁坐了,轻叹一声道:“这边声势闹得越大,说明他们越是在遮掩着什么——我竟也叫他们给骗了。噶尔丹是个极狠辣狡猾的人,说不准就会被逼得狗急跳墙,使出什么激烈的手段来。我如今也拿不准他会奔右路还是中路,可照理他们手里还有千把条火鞷枪,我实在放心不下皇阿玛……”
“我这就快马赶回去!”佟国纲向前跨了一步,语气中也带了些忐忑焦急。胤祺这几日透支的太狠,此时只觉着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一时也难以理清楚思路,微阖了双目缓声道:“二伯这儿危机已除,按理不该再有什么大事儿……可也不能大意。二伯,我们走后决不可再停留驻军,一定要加紧赶路,至乌兰布通与大军会合。倘若噶尔丹派使臣前来求和,不必听他说什么,将使臣一概斩杀,所擒俘虏如何处置我不管,但为首的必须一概斩杀,切不可手软……这是皇阿玛的意思,您听明白了吗?”
他记得很清楚,历史上就是因为福全判断清军已疲,自作主张接受了噶尔丹的求和,延误了最佳的交战时机,叫准格尔部获得了喘息休整的机会,终于逃脱清军的封锁逃之夭夭。康熙曾为此严厉斥责过福全,后又为此接连两次亲征,才终于彻底将准格尔部残余势力清剿干净——而如今的这一个噶尔丹,显然比历史上的那一个更狡猾、更残忍,只要叫他寻着一星半点儿的机会,只怕就会立刻狠狠地反咬上一口……
“臣明白了。”听了最后一句话,福全忙肃容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