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明鉴,罪臣万万不敢!”许济昌斟酌请罪,正是神思紧张,没曾想却突然听得这一句,更是骇得一跳。
“唔,丞相你不必紧张,朕不过是随口感叹。毕竟我大晋两代皇帝都是丞相你自个儿选的。朝三暮四,前后矛盾,这般自打脸面的行为可不像丞相所为。丞相你也不必口称罪臣。”
“…臣不敢。”我可不知皇帝还能随口感叹,从来只听说君无戏言。可这又不像是在罗织罪名。如今局势皆在她掌控之中,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没这必要。是了,她已是胜券在握。她善识人心,她滴水不漏,再和她绕圈子根本无甚用处,不如单刀直入。她能用赵珏,能用赵昊,便也能用我许济昌。
“昔日,臣曾向陛下立誓,臣与许氏,为陛下马首是瞻。臣数年所为,尽皆在践行当初誓言。而今子孙不肖,罪责在臣,臣不敢乞求陛下宽宥,只是恳请陛下看在许氏一族一向忠诚事君的份上,为我许家留下一脉香火。”
“喔?丞相你既是提及昔日,那么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昔日,你舌灿莲花,朕便保下了前皇后,保下了你许氏。而今,你还可以再来一回,说服朕。
朕不妨告诉你,父皇曾两次对你心生杀意,是那种恨不得抄家灭族、挫骨扬灰的杀意,并且已经付诸了行动。最终,是朕,阻止了。
朕也不妨告诉你,自朕登基以来,前前后后好几拨人想踩你下来,好取而代之,奏章堆满了桌案。后来,是朕,驳回了。”
许济昌霍然抬头,见着那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便明白到,这是要到摊牌的时候了。
“陛下厚恩,臣感激涕零。
许世颐狂妄愚蠢,不忠不孝,怎堪为我许氏子孙?我许氏一族,一向顺应天道,效忠正主。陛下雄才伟略,正是天命所归,臣惟愿肝脑涂地,助陛下成就王图霸业。
臣居于相位,总领百官,不敢说才华过人,不可取代。只是有一点,臣敢放言,满朝文武,论体察圣意,皆不如臣。
昔年,陛下踌躇满志,政令频出,欲执掌山河,大治天下。臣便打消陛下顾虑,上献民意。
年前,陛下志存高远,制衡各方,欲改祖宗之法,推行新政。臣便与严氏携手,全力支持。
臣虽不才,却也能看出陛下深谋远虑,功在社稷,必可使万民归心。”
当初你想夺大位,你想做皇帝,却又顾忌名声,顾忌清流。那我可以煽动民意,制造祥瑞;我可以让你做足姿态,占够大义。这正是我许济昌所长。你方才提及旧事,无非是想告诉我,劝进之功算作筹码,已经用过一次。而这回,事情更为严重,筹码也得足够分量,是么?
许济昌思及此,倒是多生出些许自信。陛下,这便是我此番底气。你布局落子,举重若轻,可我却能明白你行事深意,明白你智慧才略。
所以,现下只看这最后一招了,我便一赌你胸襟气魄。你若能容得下臣子揣摩上意,那你自是愿意多一可用之人,供你驱策,如指臂使。你若是要保持君威难测,不容冒犯,那便是我自掘坟墓,许氏再无生机。
“陛下胸襟宽广,志在天下。昔年赵王心怀叵测,窥伺大位,挑拨皇子,祸乱京都,陛下尚可顾全大局,与赵王联手推进新政。
而臣许氏一族素来忠心不贰,只是子弟不肖,受其所累。若是陛下治罪,臣自无怨尤,只不过难免心中悲愤,不甘有生之年不能亲眼得见陛下伟业。
故而,臣斗胆,恳请陛下恤悯臣志,允臣戴罪立功。日后,陛下还要开创千古盛世,建立不世功业,臣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许济昌深深俯首下拜。赵昊与你之间的牵扯猫腻,我敢断言,朝中再无第二人能猜到。我是不可替代的。
程知闻言,半晌,终是笑了。
不愧是许济昌。我不过是引导他去查昔年旧事,他便能隐约猜到我与赵昊之间的约定。自己曾感慨,人生幸事,不过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何其有幸,来到这样一个时代,纵然有云波诡异,有阴谋算计,却也有热血信仰,智谋机锋,更有情谊守护,倾心相交。
许济昌这人的那种敢为天下先的仁人君子,也不是世人赞颂的那种为国为民的正直忠臣。然而,他却是君王得之心喜的良臣臂膀。
赵昊只适合以情动之,而许济昌却非得以势压之。这种人最是识时务,只有让他打心眼里认同了你的强大和威严,让他再生不出冒犯之意,才能真正为己所用。再然后,施恩拉拢,便可事半功倍。
“许卿,你做得很好。朕犹是记得,昔日朕在昭明府曾言,朕很是期待,三朝元老,君臣相得的佳话。昔年如此,今日亦然。”
许济昌听得这句,心绪复杂,却终是放下心来,自己赌对了。有赵珵承诺,许氏此番危机可渡。她确是不世之君,气度非凡,勘为明主。
“臣谢陛下圣恩!”这一拜真心实意。
“许卿,朕有三件事,要交托于卿。”
既是开诚布公,自然要为她做些阴私之事。既然已是绑在一起,就不必计较一时得失。赵珵大方得紧,终归不会亏待自己。许济昌已是做好准备。
“第一,三年之期业已过半,户等调整即将开始。
改制之初,朕抓大放小,各地施行,看似效果颇佳,实则问题重重。多少地方豪强隐匿不报,户等不实;多少世家大族弄虚作假,借以谋利,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