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立身不正,根基系于皇帝;董氏无常军,秀才无兵,乱世需结盟;陈氏有野心,有心无胆,不会做出头鸟;文氏固守一地,不参与乱局;而穆氏,有兵有粮有民心,就差天下大乱了。穆枫正是出自穆氏。
前世,穆枫积极联络各方势力,积极促成讨逆联盟,费心坐上盟主之位,以诛灭潘氏之威,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而此前,穆枫陷入穆氏内斗,许是故意放任,许是势力不够,转而投向文氏。而整合文氏,得到燕地,则是他一路大开大合、顺风顺水的开始。
那这能说明什么?通过文蓁的描述,程知感噬吓ㄓ舻哪兄鞣纾狂妄自大,好大喜功,独断专行,这样的人为什么选择走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条路?而不是一路碾压,直接篡位?好点的,就逼小皇帝禅位?
恐怕是实力不够,不足以支撑他这么做。文蓁讲过,穆枫杀穆柏,灭董氏的时候尤其狠辣,其中一点就是董氏曾向穆枫出手,激起其报复欲。如果穆枫转向文氏也算一种挫折的话,而且听形容穆柏手段远不及穆枫,那么,可以推出,穆氏内斗有董氏的推动。代表文臣清流的董氏,尚可逼得男主远走,结合后续穆枫一系列搅局的行为,是不是表明其实天下还不至于大乱?大乱是人工造出来?非是时势造英雄,而是英雄造时势?
要想证明这点,就需要这些年的民生数据了。这个就是文蓁无法提供的了,她看到的先是燕地安生,后是中原大战,并没有直观印象。不过不要紧,这个可以补全。
现在重要的是,“文蓁,你想做皇帝吗?”
“啊?”正在等待程知答复的文蓁,听到这句,愣在当场,但见着对方严肃的表情,还是回答了:“文氏平庸,撑不起江山。”
“不是有你?我问的是你?”
“怎么可能,”文蓁听到愈发惊人的问题,摇摇头,“未曾想过,其实我原来怨过大哥,为什么不能干些,怨过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儿身。我想过,这一回重来要怎么做,我想过,我可以向父亲进言,让父亲督促大哥上进,大哥一向不亲近我,是不会听我多说的;我想过,若我是男儿身,知道未来这些发展,就搏一搏,也要抢过文氏的担子。可是,没有如果,我是女子,父亲想给文氏找退路,我只能用来联姻…我是女子,做皇帝,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怎生会有?”文蓁话音愈低,顿了顿,之听得喃喃,似是自语,“何况,世间男尊女卑,就算女子登极,那些士大夫怎会俯首?”
程知接下来,细细讲了自己的分析和推断,以及对天下大势的判断。
此方世界,侧重的是世家争斗,权力倾轧。本朝传承不过五代,按封建朝代平均数来算,不过处于中期。而且,并不曾听闻有成浩浩汤汤之势的民间起义,并不曾听闻有白骨露野、饿殍遍地的惨事,并不曾发生大规模的天灾,吏治贪腐也不曾达到拖垮国家机器的地步,也就是说,百姓并没到日子过不下去的程度。实际上,是中央政令难出,地方阳奉阴违,已有割据的苗头,而名义上仍是士族统治百姓,小宗服从大宗。
纵观历史进程,中央集权是大势所趋,地方割据之风不可涨。然而,治国理政非一日之功,武力征服绝非上策。按如今的情况,改革改良或许比改朝换代更适合这个时代。
何况,穆枫此人,先因一己私欲挑起乱局,后观其敛权掌政,行事作风狠辣,排除异己,动则屠戮灭族,全靠武力震慑,毫无为政者怀柔平衡之态,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姿态,心胸狭隘,刻薄寡恩,绝非仁君明主之象。
既是如此,一无可成秦皇汉武之功的君主,二无天时人和之力,不妨顺应历史进程,待到后世真正的明主出世,若是天下归心,再行朝代更替之举。何况,作为现代人,总是倾向于和平与发展的。自古以来,改朝换代总是伴随着血雨腥风,数不尽的流血牺牲,一将功成万骨枯,苦的总是百姓。
“以上,便是我的意思,你以为呢?”程知看向文蓁,等待答复。
“继续世家制衡,保持现状?”
“也不算保持现状,免不了要和其他势力接洽。”
“天下太平、文家平安自是我的愿望,再好不过了。不过,我以为,玄门子弟出山,都是为了辅佐君主一统天下的。”文蓁听完程知所言,长舒了一口气,她果真不是帮着他的,她是帮着我的,她是来帮我的,这般想着,心里竟奇异地安宁踏实起来。
“…你话本子看多了。天下太平也是我的愿望。”
“当务之急,是要与穆柏联系上,将你所知的以及我们推断出来的属于穆枫的隐藏势力,部分透露给他,并通过穆柏,与潘氏、董氏接洽。穆枫初至宣城,还未见过你父亲,若底牌有失,你猜他会继续打文家主义,还是赶回去救火?
潘氏如今状况犹如烈火烹油,总有明白人能看出来,不然也不会与穆柏联手。我们递上橄榄枝,为潘氏另开道路,有人会心动的。
陈氏有野心,好虚荣,却也识时务,看得清局势,能坐享安荣,也不至于上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