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排椅被走道分成三部分,中间宽,靠墙的两侧窄。金森提议:“分四组,左边靠门那一组的先走,中间部分对半分,右边第四组。”
“好,我领第一组。我要出去透透气。”烫泰迪卷的执行吏照着小妆镜,出声赞成。她是使者团中唯一的女性,系头巾,涂着略火红的眼影。
胡须男也要同意,老者截过话来:“分三组就行。我要回趟阴司城,等会就动身。”
睫毛几不可察地一颤,金森问:“有事?”
“使者担心那十二个放在船上不安全。”
“哎,新魂就是脆弱。” 泰迪卷感叹。
胡须男说:“油水还少。”
眼睛离开镜面,泰迪卷轻启朱唇:“俗气。”
“我俗?你可别说你手干净。”
这对搭档又要不分场合吵起来,金森劝:“你们快消停,使者在台上。”
泰迪卷和胡须男归于安静。老者叹息,对金森说:“辛苦了。我不在,你随时控场。”
他们重新商量,决定从前到后分作三组,泰迪卷领第一组,金森领第二组,胡须男领第三组。每一组一小时,前一组回来后一组出发,不论何时,会议厅必须至少有一个执行吏在。
几分钟后,使者的演说到达尾声,会议落幕,执行吏们开始行动。
金森上台,通过麦克风讲完分组的规矩,泰迪卷领着第一组出去。厅前部分空了起来,使者坐了一阵,想要躺着小憩。
他把金森和胡须男招过来:“我要去高层眯一会,你们好好巡视。我会设阵,把七八楼封闭。你们也不要上来,我不想任何鬼或事来打扰我休息。”
使者离开大厅,目送他的胡须男嗤笑:“‘我要休息,不想被打扰。’就是怕我们上去躲懒。”
“使者不一定听不到。”
“我晓得。”胡须男大咧咧摆手,沉默数分钟,没话找话,“我原以为使者大方,挑中我们,独具慧眼,结果——实在吝啬。你不觉得吗?对下属一点也不重视提携。在夜台时,时间最宽裕,竟宁可让个劣鬼跟在身边。”
“是吗?我倒没注意。”
“你啊,虽然亲和挺好的,但光对新魂傻笑对前途无益,。”
金森取下半框眼镜,吹了吹镜片,架回鼻梁上。
难怪卷毛和胡须喜欢吵架,这个胡须,实在缺心眼。
他们是急令之下,临时组的使团。他和老者认识,卷毛和胡须相熟,领团的使者是曾经仅闻名过的领导。另外,还有若干这次才认识的同僚任执行吏。
使者挑了他、老者、卷毛和胡须四个去大夜台,其他的执行吏则分作数队,到各中小夜台挑选新魂。后者没有登船,他们在港口那和夜叉们插科打诨,处于机动状态。
船也是从附近中转港临时调派的客滚船,设施还算完备,客房设有两个等舱。一般,渡过忘川前半段,套间给彼岸高官和顶尖的新魂,八人间的二等舱给曾是人间精英的死者,散座大厅宽敞,用来装庸民和罪人的魂魄。
此时这一船,全是第三等新魂。
这种魂魄里面,却有一个,瞳珠漆黑,夜一样深邃。
多么美好的色泽,和他右眼曾拥有的一圆纯乌相差无几。安在那大大的、内眼角下勾的蠢框子里,常年受睫毛遮掩,只会一日日地阴沉晦暗,不如移入他的眼眶,用长而挑眼形正好将黑仁圈住,把它的俊丽尽显。
金森痒了起来,像有飞蛾钻在皮下扇动翅膀。
“大胡子,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嗯?”胡须男道:“你说。”
“我和一个新魂,发生了点不愉快。她找我买消息,抠门得紧,硬要讲价……”
*
沈奥欣自然不知道金森的鬼扯。她属于第三组,前两组新魂回来后,她们这一组跟着胡须男出去。
先分男女。胡须男规定男鬼用五楼公共浴室,女鬼用六楼的。因为会议厅在六楼,他把女鬼们带到浴室门口分小组。
“衣服都在隔间里,按工作台按钮就会出来。每小组不能超过十五分钟,你们的时间我会记录。”胡须男拧身,身子拉宽、分裂,变成两个。留下一个分/身,他领男鬼们下楼。
“哇。”
熟悉的声音。
沈奥欣按着太阳穴,余光瞧见王玲英蹦出队伍。
王玲英看着走廊上的“胡须男”,想吹口哨。
第一小组进去了,那分/身只是呆立着,王玲英不禁凑近,仔细看了看。
她离开队伍,所有眼睛都在看她。王玲英视若无物,回想一下细节,拧动身子做胡须男的动作,手交错替换着,也要弄出个分/身似的。
经过甲板一遭,众鬼或多或少发生变化,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状态。
真的像是“复生”了,对着王玲英,鬼群指指点点,低笑起来。
沈奥欣也觉得看着滑稽,犹豫着要不要叫住她,半晌,小声喊:“王玲……”
“你们笑什么。”王玲英挑眉回望众鬼,“觉得我异想天开?”
众鬼尴尬,挪开视线。
这也不能让王玲英满意,她说:“想看就看好了,说不定我能弄出来呢。你们没发现吗,我们身体不一样了。它几乎能跟上脑子,肌肉流动着力量。我这只脚,可是把一个一米八左右的胖子踹开半米远。”
她亮出一口白牙,又拧着身子憋起劲来。不一会儿,脸通红,灼灼的神光消退,眼神有些涣散。
和分/身的状态有些像了,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