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薰烟炉散出的气味充斥整个内室,与浓浓药香混在一起,叫人一闻便觉脑袋发沉。
“主子,皇上来了。”
静太妃有气无力应了声,“把小窗支开,别叫皇上闻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味儿。”
“不必。”宣帝声先至,随后迈过小槛,“初春多生凉意,别让太妃又受了寒。”
他掀袍坐在暖塌前,关心道:“您今日如何?可感觉大好了?”
静太妃微微一笑点头,咳意上来便用帕子捂住嘴,“劳烦皇上了,没误了皇上的事吧?”
“朕下了早朝来的。”宣帝命安德福上前。
安德福举着托盘,满脸笑意,“太妃娘娘,这是皇上昨日命人从库里取出,多罗国进贡的奇药,对太妃的病有良效。午膳时切一小段炖了放进汤里,再睡上那么一觉,保管您醒来神清气爽。”
安德福极谙言语之道,语调抑扬顿挫,就是这么一小段话也像说书似的起起伏伏,让人听了往往不禁会心一笑。
静太妃亦弯眉,“怕是再普通的东西,也能被你说成仙丹了。”
“太妃冤枉奴婢了,这可是皇上真真切切的一片心意。”安德福谄媚过度,叫宣帝也忍不住踢他一脚,“多嘴,退下吧。”
静太妃看向他,“皇上费心了。”
宣帝目露笑意,轮廓柔和下来,“只要您好起来,便不算费心。”
他神情不似作假,让静太妃动容,眼眶微涩。
她与宣帝并非亲生母子,只在早些年先帝被妖妃蛊惑欲废太子时出过那么几回力。但宣帝母子极念恩情,宣帝即位,先帝其他妃子都被遣往感恩寺清养晚年,唯独她被留在宫中封为太妃,好生伺候。
静太妃一生无子无女,纵使在宫中享尽荣华也不免孤寂。幸而这些日子有她的小侄孙女慕知漪陪伴,叫她在世间最后这段日子不至于孤苦离去。见宣帝这番模样,静太妃不由在心中暗下决心,只等敬敏太后来便一并吐出。
陶嬷嬷摆出上好的青白釉瓷茶具,她早些年学了一手烹茶的好功夫,也正是因这点被静太妃收入内殿。
“这是去年冬日从梅花蕊上扫下的雪,埋在花根下封存了一年,用来泡茶极为清爽。”云嬷嬷轻言解释,“主子知皇上爱喝茶,特地让奴婢们摘下春日才发出芽儿的各色花蕊,亲自挑拣晒干,配以甘草银杏叶,只等皇上品尝。”
宣帝心中微动,手持瓷盏浅饮一口,赞道:“也只有在太妃这儿,才能喝到如此清冽独特的茶。”
“皇上喜欢就好。”静太妃含笑点头,话语间便有人报敬敏太后驾临。
敬敏太后缓缓自殿外走来,神情肃穆,从旁跟着两个嬷嬷,身后紧随四个小宫女。一身正蓝交领祥云纹样宫装衬得她周身气势愈发冷然,髻上戴有一支五凤朝阳簪,华贵大气。
宣帝起身上前几步,自嬷嬷手上扶过敬敏太后,“母后。”
太后略向他点头,目光转至静太妃身上,温和下来,“你还在病中,不必多礼。”
随身的原嬷嬷为她取下披风挂好,太后于静太妃身侧落座,“哀家本想等天儿转暖再来叨扰你,让你好好歇息一段时日。”
“我歇得已经够久了。”静太妃笑道,“麻烦娘娘,为我这将死之人奔波。”
“胡说什么。”太后凤目敛起,不悦看她,“你比哀家尚小几岁,什么死不死的,再说可要罚你。”
敬敏太后为先帝元后,因恪守规矩过于古板不得先帝喜爱,而静太妃当初甫一入宫便因温柔似水的性子和难得一见的美貌深受隆宠。所以早期太后与她相处并不十分和睦,而今几十年过去,先帝已逝,两人早将往日芥蒂放下,亲如姐妹。
太后自然不愿意看到这宫中难得能与自己说话的人早早离去。
静太妃一笑,轻声安抚劝慰。半晌后将室内其他人遣退,苍白的手掌握上敬敏太后,“娘娘,这次请您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闻言太后神色疑惑,宣帝不动声色,静静品茶。
“你说。”
“皆因……我那不成器的侄女。”静太妃咳了几声,“我不放心就这样将知漪送回慕府,她爹娘都是个糊涂的,行事荒唐。我那兄长……又素来不会管嫁出去的女儿之事,便只有我这个作为姑祖母的多操些心了。”
静太妃的兄长便是知漪外祖父——礼部尚书庄允德,他向来清高自持,对于外嫁女的家事,如无必要是绝不会插手的。
“你别急,慢慢说。”太后为她倒了杯温水,待静太妃润了唇续道,“你莫非…是想让哀家养这孩子?”
敬敏太后见过小姑娘几次,印象中记得十分乖巧,因静太妃的缘故也有些好感。
静太妃摇头,“她父母尚在,怎么敢提这种事情,便是我……也不能一直将她拘在宫里。”
“只是我那侄女,自幼被家中娇惯长大,心高气傲,向来不会理会他人,便是她亲生的骨肉也没有多放几分心思。”静太妃语中略带失望,“我这一去,知漪回府,只怕她又要拿孩子作出什么妖来,所以想娘娘您能帮我……照看几分。”
说着,静太妃以帕拭泪,“当初接知漪入宫时,这三岁大的孩子,身形还如一岁婴孩般大小,走路摇摇晃晃着不了力,声音就像小猫儿般细弱,见着人就躲。年纪小小就似有不足之症,天儿一冷必须要喝药才能止寒。”
想到当初情景,她愈发担忧,“如今好不容易养好些,我只怕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