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也没想过能够轻而易举打动孟文才,遗诏不过是个由头,让他意动而已。
袁茂一脸嫌恶,把擦手的绢子扔到曹平怀里:“不说这个了,皇后的病是怎么回事?太医们怎么说?”
曹平接过绢子,随手往袖子里一塞,“大人放心,娘娘已经无碍了。我方才抽空进去看过,娘娘已经能起来用膳了,不过皇上放心不下,不许娘娘下床走动,娘娘有点不高兴呢。”
袁茂撇撇嘴,皇上竟然敢管娘娘,这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既然娘娘没什么大碍了,劳烦曹侍郎进去通报一声,我有要事奏禀皇上。”
“袁茂能有什么要事?”
含章殿里,卫泽嗤笑一声,倚在雕花床栏上,没有起身的意思:“肯定又是想念叨我。”
周瑛华靠在床头,云鬓松散,身上密密实实盖了几重富贵不断头纹锦被,花团锦簇的金银绣线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称心跪在脚踏上,正喂她吃药。
药里有补中益气的党参和滋养润肺的枸杞,并不苦,反而有股淡淡的甘甜。
卫泽就靠在周瑛华身边,能嗅到刺鼻的药味里夹杂着一抹细细的甜香。
他神情平静,眼里戾气尽去,一手支颐,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锦被上一朵绸面缂丝牡丹花上画着圆圈。
凝视着周瑛华吃完一盅汤药,他示意称心出去,轻轻笑道:“你昨天明明好好的,回来就病倒了,说不定就是因为白天在园子里见过袁茂那家伙。”
“关袁大人什么事。”周瑛华含笑睨了卫泽一眼,用帕子轻轻拭去唇上的药渍:“我已经好了,皇上去见见袁侍讲,说不定他真的有要紧事禀告。”
卫泽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凑到周瑛华面前:“我一夜没睡,你都不知道心疼我。”
靠得近了,周瑛华才发现卫泽眼底尽是血丝,眼圈发青,模样甚是憔悴。
心里像烧着一炉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温汤水,出奇的平静,暖意一点一点汇入四肢百骸,是最熨帖舒适的温度,她微微颔首,眼睫低垂:“劳皇上担心了。”
卫泽笑了笑,顺势在她脸颊上啄了两下,翻身下榻:“我去就是了。”
称心和如意送来锦衣常服,伏侍卫泽梳洗穿衣。
卫泽换了衣服,匆匆踏出暖阁,不一会儿又忽然去而复返,掀开珠帘一角:“你身子刚好,别趁着我不在,就想偷偷出门,我让阮伯生在这里看着。”
他嘴角含笑,站在珠帘外,眉宇间倦色难掩,但语气依旧柔和从容。
周瑛华一时恍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卫泽已经出去了,只余镶嵌了七彩琉璃玉石珠子的水晶帘轻轻晃动,日光从半开的纱屉子漏进来,打在珠帘上,满室宝光浮动。
周瑛华并不知道自己昨晚曾经命悬一线,以为真如卫泽所说,不过是被噩梦魇住了,待卫泽一走,便把称心叫到房里盘问:“皇上果真一夜没睡?”
称心点点头,“可不是,皇上一直守在公主床边,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周瑛华面露疑色:“我夜里只是做了个噩梦?”
称心想起卫泽的吩咐,不敢说出失魂的事,眼珠一转,道:“对,太医们都说公主是因为前几天太过劳神了,夜里才会被噩梦缠身,所以皇上才想让公主在房里好好静养。”
周瑛华眯起双眼,仔细回想,昨晚的记忆,只剩下一团模糊不清的片段。
她依稀记得在园子里和冯宝晴说话时,忽然觉得神思倦怠,一刻都不想在园子里多待,回到寝房,才挨着软枕,便跌入梦中,仿佛又梦见了前世,眼睁睁看着家人一个接一个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哭泣,后来不知从哪里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呼喊,才慢慢苏醒,其他的,就记不清了。
卫泽说她睡了七八个时辰,她却觉得筋骨酸软,像是如游魂一般,又睡了十几年。
罢了,她看着错金博山炉顶袅袅腾腾的烟气,暗暗道,反正只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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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茂看到卫泽的时候,吃了一惊,躬身道:“皇上面色憔悴,可要宣个太医来看看?”
卫泽袍袖轻轻一扫,青黑的脸色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走到书案便,随手翻开一本折子:“不必,袁侍讲有什么事?”
袁茂连忙取出按照周瑛华的吩咐伪造好的遗诏,“请皇上细看此物。”
卫泽抛下折子,掀开书帛,眼中划过一道异色,“这是?”
“此乃先帝的心腹属臣暗暗送到微臣书房里的。”袁茂站在书案前,睁眼说瞎话,“先帝似乎很爱惜兰台令的才华,特意留下遗诏,嘱咐他弃暗投明,为皇上效忠,微臣已经试探过兰台令,他对先帝感恩戴德,愿意为皇上做内应。”
“兰台令?”卫泽脸色平静无波,皱眉想了想,“孟家那个女婿?先前偷走你书稿的,就是他吧?”
提到前事,袁茂脸上腾地一阵涨红:“皇上说的不错,就是他,他原本姓田,曾和微臣有同窗之谊。”
卫泽轻笑一声,不知是出于讽刺,还是出于高兴,“他曾是袁侍讲的同窗旧友,既然袁侍讲觉得他可信,那以后和他联络之事,就交给袁侍讲费心了。”
“微臣遵旨。”袁茂略一欠身,语气一顿,“皇上,您知道孟丞相最近为什么没有什么动作吗?”
崔泠向来善于审时度势,从不会在